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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公道当真有那么重要?”夏颜汐质问她,“山河破碎,血流成河,你的公道要他们为你让路,那他们的公道在哪里?”
“他们与我何干,”白子瑜终于露出薄凉的笑,“宁家三百人枉死,他们冷眼旁观那火烧一夜,玉瑶皇后先太子殁,这宫里人人拍手称快,宫外人人避之不及,十七年来包括你,谁为宁家抱过不平?”
“如今你来为他们伸张正义,彪炳自己高风亮节,你也成了姜家走狗。”
“白子瑜,你没有心。”
姜家,姜家是白子瑜和夏颜汐之间翻不过去的山。
“道童的供词,晋王的手书,你亲眼看着这片污浊在朝堂之上裹挟着大邺走向没落;你让秋明刺杀我,加剧我和夏昭天之间的斗争,把我至于险境;你挑拨师正杰撤兵,鼓动大邺的兵自相残杀,却故意放走血洗京都的丽雅;魏玠杀死了夏昭天,你却把陈年旧事与谋反的罪名推给了太后。”
“你每一步都算尽人心,你逼死了那么多人,甚至我都被你算计在内。”
夏颜汐胸口剧烈起伏。
“那日逃出京城,你劝我南下,便是做好打算和师正杰一起谋反,是不是?”
廊檐积水如泼,夏颜汐隔着雨帘定定地注视白子瑜良久,没有听到他的一句否认。
在雷声轰鸣里,她觉得自己被这雷声震得血肉模糊。
“你以为太后是真地害死了玉瑶皇后吗?”夏颜汐在雨中抬高声音,“是你拿我威胁她,她才担下了你给她的所有罪名,太后娘娘从来不是你臆想的幕后凶手,她不是!”
“你不择手段,为一己之私罔顾天下苍生,却最后得来一场空。”夏颜汐的声音狠厉,又带着报復白子瑜的畅快,“你逼太后写下的供词,被我撕碎了,扔进了这片血水里,它永远都不会再见天日,你心心念念的沉冤昭雪,梦该醒了。”
“轰隆!”
闪电仿佛就快要撕碎这片夜空,白子瑜忍不住喷出一口血,终于被这片暴雨压弯了腰。
她穷其一生的图谋,在最亲的人手里满盘皆输。
“为什么?”她扶着廊柱,半个身体泡在大雨里,声音变得嘶哑。
风雨一起吹动夏颜汐的红裙,轻纱在雨里刹那间成了杀人的剑。
“因为,玉瑶皇后的女儿就死了,十七年前的那一夜,和宁远侯府一起死了。”
“你问为什么,因为我就是她姜世岚的亲生女儿啊!”
夏颜汐笑出了泪,笑得痛不欲生,笑得撕心裂肺。
“白子瑜,你杀我父、我母、我所有手足,就因为你臆想的一份公道。”
“可如今,我是不是该和你要一份公道了?”
“轰隆!”
大地震动,风雨变得更急,毁天灭地的气势仿佛要湮灭地面上的所有生灵。
白子瑜缓慢地直起身,她看着雨帘之外的方向,看着那黑暗中展露的杀机,忽然笑了起来。
那种自心底蔓延出来的荒凉带着一丝残忍的味道,如满身血肉寸寸断裂剥落,她连皮都不剩了……
“殿下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留在这里等着吗?”
嘶哑地声音在雨声里有些模糊,可夏颜汐却听得清楚。
“我的答案在廊下,殿下要听吗?”
闫琦在后面不知道白子瑜说了什么,却看见夏颜汐突然下马,开口劝道:“殿下,小心有诈!”
夏颜汐阻止了后面的异动,扬声道:“稍安勿躁,我要亲自杀了他。”
青冥剑出,夏颜汐的眉眼都是冷峻,那年少时的孺慕依恋已经统统化为了恨意。
她在行走的一步步里告诉自己,国破家亡,血海深仇,都该杀了这个人。
锐利的锋芒转眼间到了跟前,白子瑜脸上是赴死的淡然。
“你父皇昏聩,踩着宁家的尸骨坐稳了皇位,姜世岚十七年来圈养私军,却被姜青禾玩弄于手掌,那三十万人是被我逼出来送死的。夏昭天和晋王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我杀掉的皇族人没有一个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
“无论是众叛亲离,还是身败名裂,我都已经达到了目的,你无论是姜世岚的的女儿还是我姐姐的女儿都不重要,因为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白子瑜逼近一步,嘶哑的声音振聋发聩。
“夏颜汐,你明白了吗?”
语落的刹那,青冥剑劲直刺向白子瑜的心口,却又在那鲜血流出后停下,夏颜汐的手在发抖,她脑袋眩晕,似乎是气急攻心,那手里的剑刃竟再不能往里半寸。
“你到底是谁!”
然而白子瑜却又逼近一步,眼含怜悯,问道:“你不是要亲手杀了我吗?”
“我设计姜世岚毒死了你父皇,又逼死了姜世岚,我为一己之私,杀光你所有亲族,你却下不了手报仇吗?”
白子瑜在步步逼近,她纤细瘦弱的手指像是变成了让人不能撼动的坚石,紧紧与剑刃粘在了一起,青霜剑寸寸被吞噬在无甚意义的虚壳里,血流如注,她的神情孤注一掷。
夏颜汐在那份居高临下的悲悯里步步后退。
“你的公道,今日还你,从今以后,我们不亏不欠!”刹那间,白子瑜的手猛地用力。
血溅佛堂殿前,那抹雪白的身影跌落在地。
骤雨狂风肆虐,雨猛然被风吹进廊下,夏颜汐发抖的手指被冰凉的雨浇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