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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按进淤泥里还要踩一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不留余地,便是恨到了极致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夏颜汐挑眉,不明白白子瑜是在问为什么要在宁少辰面前摘她帽子还是问她为什么会来。
“你猜?”
白子瑜一想到她竟然还在用当初那个明媚少女的语气说话就觉得心底发寒。
宁少辰看着这两人眼里那么浓重的悲哀,隻觉得他好像从始至终都被隔在外面。他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隔着一层国仇家恨之后,曾经尊师重道的夏颜汐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她留着阿姐,或许并不是顾念那份数年的师徒与暗恋过的情分,而只是为了报復那份勾引她动心过的那个白子瑜、那个男人、那个害她六亲皆无的叛军贼首。
他原来以为,只是囚禁,只是折磨,只是挨在皮肉上的报復,可现在又算是什么?
宁少辰心里一阵抽疼,就好像回到了半年前夏颜汐在人群里带他回到皇宫时的样子。
在肖玲儿告诉所有真相之后,因为他看过夏颜汐对白子瑜觊觎的目光,心里不信夏颜汐能做到亲手杀了白子瑜,由此他急匆匆地从疠岠山上下来,连夜直奔宫门。
那不是对他最好的先生,而是对他最好的阿姐。
他直奔京都,看见了祭祖登基的夏颜汐,在人群中的一眼,便引起了那些朝臣的注意。
夏颜汐没有为宁家平反,他就还是世人眼里那个姜家的野种。
他在想怎么能问问夏颜汐,她真地杀了白子瑜了吗?
她为什么不肯为玉瑶皇后平反?
为什么要给姜世岚崇德慈圣这样的尊号,她知不知道白子瑜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夏颜汐却告诉他一个荒唐的真相。
白子瑜十七年来忠诚的留着宁家血脉的储君,其实是姜世岚的亲女。
姜世岚玩弄了天下人,白子瑜才是输的最惨的那个。
夏颜汐问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要为白子瑜鸣不平时,宁少辰犹豫过,却还是回答了。
他是宁少辰。
他是忠勋之后,是宁姝的弟弟,不是杂种,不是私通之物。
他在那一刻挺直了脊梁。
与女帝青梅竹马更是曾让女帝在年少时非君不嫁的姜几道,成了夏颜汐的第一位皇夫,满朝唏嘘一片,叹的是女帝的情深不变。
夏颜汐让他自己进宫找答案。
宁少辰心里清楚,夏颜汐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说不清是对夏颜汐那一刻眼中极度脆弱的怜悯,还是对白子瑜没来的相认的遗憾,他还是进来了。
可如今,他又恨自己为何在这里,上次为什么不走掉,让自己成了阿姐的枷锁,还要亲眼看见阿姐的难堪。
宁少辰看着白子瑜转身离开,狼狈留在她的脚步上,仓惶而迷茫。
在过去的十十七年里,她的人生都像是被她牢牢掌控的棋盘,上面棋子无数,可她今日却因为自己成了别人手里无力反抗的棋子。
……
疠岠山上常年覆雪,一整座山头飘在白云之上,淡绿的梅林在白雪之间,美得清冷而又遗世独立动人心魄。
慧云再看见这一片梅海时,云暮白已经坐在了云台之上,廊下的炉火燃着,梅花上的雪水已经沸开,几瓣晒干的梅花被沸水一衝,空气里的清香变得浓郁。
“她的确还活着,心脉也被圣丹护住,但两个尸蛊之间的相斗应当也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慧云坐下,又说出宁少辰知道的所有真相,说道夏颜汐的荒诞离奇的身世时,云暮白长叹了一声“错错错!”
华贵的云纹银线道袍在雪光里莹光流转,云暮白清冷的眸子露出悲凉。
“可笑她自以为是执棋人,却原来是机关算计太精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云暮白起身走向廊外,风起吹皱了她的道袍,乌丝里藏着岁月积攒下来的白发。
“你到底要怎么救人?”慧云留在原地问。
云慕白撑开伞,声音徐徐传来:“她以身入局,要去求一份公理,而我要请天下入局,去救她一人。”
像是孤身一人许久,道袍慢慢梅海融为一体,消失在遥远的雪地与花海里。
慧云往前瞧,那是下山的路。
魏玠和肖玲儿跟在云慕白的身后,三人在尘世里巡睃半年终于找到了人,魏玠率先问怎么救人。
“宫里守卫森严,原来的宫墙也被王济加高加固过,想闯进去几乎不可能。师傅,您有什么安排?”
“朔北,该诛九族的师家还有人没死。”云慕白冰冷的声音里既没有对苍生的怜悯,也没有对生命的尊敬。
疠岠山开山祖师立下的教条里都是兼济天下悲悯苍生,魏玠被吓了一跳,想问什么意思,还没开口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国朝缺少良将,拿朔北可调女帝出京。”
“您是要杀了师正阳?还是……”后面的话魏玠说不下去,这话实在残忍无道,刚平稳的江山再次动乱,可就真地将再无中原了。
“你以为夏颜汐开恩就能让师正阳老老实实地待在朔北吗?还是你以为夏颜汐真的不介意他是逼宫叛贼的哥哥?”云慕白走到山下换了马,取出一张崭新的人脸面具给肖玲儿。
“我此去朔北说服师正阳离开石岭关假死逃生,不日女帝离京之日你便换作女帝的模样进宫接人,秋白在山上看着丽雅,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才让她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