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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干武帝被吵得头疼,大喝一声,殿中立刻安静下来。
“这事吵了七日了,众卿可吵出一个结果了?”干武帝问道。
丞相汤籍率先出列,“陛下,老臣还是认为和议的条件过于荒谬,今日他燕祁能要一个人,明日他就能要一座城池,倘若陛下应允了他的要求,那么来日他若提出更加过分的请求,我大魏该如何自处?”
干武帝眉心一皱,被御史大夫蒋名仕捕捉到,蒋名仕即刻出列反驳汤籍,“汤丞相未免危言耸听了些,燕祁王的和议书中早已表明,他会遵守苏莱曼王汗定下的契约,以石涧城为界,互不侵犯。”
“他若真遵守契约,那为何又是要这又是要那的,这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汤籍据理力争,“图勒向来奸险狡诈,为向我大魏施压,燕祁不日前又重返云朔城,陛下不可被他们蒙蔽!”
蒋名仕没接这茬,他不可能回答汤籍“那为何又是要这又是要那的”的问题,因为这是一个坑,他不能回答。汤籍这个老狐狸,当着陛下的面就要坑他,他才不上当。
蒋名仕保持沉默,他身后的一干人也保持沉默。
大伙心里都清楚,图勒要这要那,还不是因为陛下越过了石涧城,被围在合固山了,燕祁要的这些东西说白了是陛下的赎身费,也是燕祁放过陛下的时候,陛下答应的“以财帛之礼,永结秦晋之好”,人家南图勒这是要他们履诺来了。
底下的人不说,不代表干武帝就忘了合固山这一茬。
一想到合固山之围,干武帝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几乎是铁青着脸看了一眼汤籍,汤籍哪壶不开提哪壶【3】,是存心让众臣想起合固山发生的事,是存心让他难堪吗?
蒋名仕时刻关注的干武帝的脸色,见火燃得差不多了,他才继续开口,“汤老丞相此言差矣,燕祁王想要和大魏结姻亲之好,同时又要我大魏陪嫁一些嫁妆,这怎么了?这没问题啊?民间嫁娶尚且要陪嫁,更何况是两邦之间?”
蒋名仕将干武帝的赎身钱歪曲成和亲的嫁妆,干武帝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讚许地看了一眼蒋名仕。
蒋名仕接收到了干武帝的目光,板笏一抄,再接再厉,“倒是臣想问问汤丞相,您之前不是一贯主和的吗?‘不宜征伐过重,宜与民生息’都是您之前的主张啊?怎么这回燕祁王在国书内提了一句要荥阳王世子和亲,就让您改变了主意呢?”
干武帝稍霁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阴云密布,他牢牢盯住汤籍,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不仅汤籍,汤籍身后的众臣皆是面色剧变,蒋名仕此言几乎是在赤裸裸地指责汤籍徇私。若对方是别人,他们还能上前为丞相辩解两句,可对方是荥阳王啊!
蒋名仕继续语出惊人,他呵呵一笑,“臣记得荥阳王在丞相膝下读过两年书,同丞相有师生之谊,故而不愿学生骨肉分离,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臣都懂,但是丞相啊,您可不止是荥阳王的老师,还是我大魏的丞相,百官之首啊,一个荥阳王世子和天下百姓之间,孰轻孰重,相信您有分寸。”
“蒋名仕!你……”汤籍手握板笏颤巍巍地指着蒋名仕,杀人诛心,他这是诛心!
干武帝目光灼灼地盯着汤籍手中的板笏,他有种预感,他好奇了很多年的问题,今天便会有答案。
荥阳王妃吩咐人去请刘元嘉的时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她的认知里,燕祁和刘元嘉一般大,八岁的小孩子是断然不会对另一个小孩有什么非分之想的,思来想去,隻可能是刘元嘉又瞒着他们干了些什么。
荥阳王妃之所以会怀疑刘元嘉,实是因为自己这个儿子有个不为人知的嗜好,想到此,王妃痛心疾首,捂着胸口厉声质问,“嘉儿,你说,你是不是偷偷招惹过那燕祁?你是不是,是不是在他面前扮成,扮成过女人?!”
刘元乔倒抽一口凉气,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绞紧。
刘元嘉生无可恋地跪在荥阳王妃面前,一言不发。反正他完了,不管和不和亲,他都完了。一个即将完蛋的人,早就心如死灰目空一切,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荥阳王妃见刘元嘉沉默,更加认定自己猜对了,于是毫不顾忌王妃的形象,手边够到什么就往地上砸什么,犹嫌不解恨,大冬天的不知从哪里抄出一柄藤扇,“啪啪啪”抽在刘元嘉的背上,一边抽口中还一边振振有词,“让你扮女人!让你偷跑出府!让你去招惹燕祁!”
“阿娘阿娘,”刘元乔错神的空隙,刘元嘉背上被抽了好几下,难得他咬牙一声不吭,刘元乔怕把人打坏了,急忙上前阻止,“阿娘,许是有误会,燕祁从来没离开过长安,阿兄怎么可能从荥州专程跑去长安招惹他呢……”
“指不定就是每岁进京觐见的时候!”荥阳王妃用扇柄敲了敲刘元嘉的头,“每岁进京待多久啊,统不过四五天!四五天你还不安分!事已至此,你活该!”
“阿娘,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刘元乔挡在刘元嘉身前安抚荥阳王妃,“现在最重要的事,趁长安那边还没有明旨,我们得想想办法。”
“办法?”王妃嗤笑一声,语中流露出无限悲凉,“有什么办法?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那位对我们荥阳王府明里暗里的态度,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这些年你们父王有多小心翼翼,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