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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她在廓山时,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起先她还担心自己只能演出五分真,燕祁会不信她的说辞,如今……
正要到了大婚那晚,她怕是能演得八分真了。
只是这八分真能打动燕祁吗?
她觉得悬。
她被刺客刺杀,他却指派了巴彦带着一条狼来救她,恐怕她在他心中还没日曜剑有分量。
不对,她就没在他心中过,怎么能和日曜剑相比?
刘元乔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加清醒的认知。
如果说曾经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燕祁知晓真相后的反应有了一丝丝好的幻想的话,那么廓山之后,她便没了这种幻想。
她的真实身份,会成为燕祁王手中的一把刀,刀柄握在他手中,刀尖向着她的故国故土。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刘元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食指。
燕祁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手指怎么了?”
“没什么。”刘元乔浑不在意,“不小心割伤了。”
“哦。”
燕祁这般平静,让刘元乔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
关山月(三十四)
干武二十八年,九月初九,是南图勒秋祭之日,也是南图勒王燕祁依照图勒礼迎娶大魏承平侯为图勒王后的大婚之日。
图勒敬天奉神,王汗的大婚之礼,需得先祭天地,再祭诸神,又祭先祖,之后方才能正式开始大婚的仪式。
将整套祭礼走一遍,需要两个时辰。
好在大婚之前的一系列祭礼并不需要刘元乔参与,在代表着婚礼开始的六十四声号角声吹响之前,她只需要待在后帐内安静地等待。
这让她有了足够的时间为接下来的事做准备。
为了让她的计划更加顺畅,也为了让她后面会用的上的说辞看起来更真实些,她穿上了图勒的婚服。
图勒尚白,婚服为白色。
王后的婚服上用金银线密织出日曜纹与焉支花纹,刘元乔身上这一件在纹样颜色上遵循了王后婚服的旧例,但在形製上有所改变。
燕祁顾着刘元嘉的男儿身份,不好让他穿王后裙裾,便下令将裙裾的样式改成了同王汗婚服一般形製的袍服。
袍服穿在刘元乔身上足足大了一圈。
她想着,反正今夜自己的身份铁定是瞒不住,索性便也不装了,里头隻穿了一层里衣,腰间用与婚服成套的腰带束着,不堪一握。
婚服的外侧,罩了一件曳地披风。
王后的婚服在形製上同王汗一般无二,在其余地方便需要有所差别,多罩上的一件披风,便是差别。
婚服穿好后,乌留珠和格日乐二人为她分发戴冠。
乌发被编成一缕一缕的发辫,发辫拢归于头顶挽成一个圈,用两枚短簪固定好,然后将发冠罩在其上。
发冠亦是由后冠改变而成,原本发冠的左右两侧应当垂下流苏璎珞,而刘元乔发上戴着的这一顶是没有流苏璎珞的,没了流苏,看着倒更像男冠。
穿戴整齐后,刘元乔隻留了春芜在帐内,其余人都被她遣出了营帐。
“春芜,你靠近一些。”刘元乔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平静地说道。
自从回到王庭,刘元乔便冷静地出奇,仿佛廓山那晚她眉间的失落是她的错觉,然而春芜知道,她只是在做一个决定。
身份遮不住,总归要有所交代。
春芜私下也替刘元乔想过不少主意,可无论怎么想,她都觉得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陪着刘元乔一起赴死的准备。
可刘元乔给了她一样东西。
是一隻绣工既不粗糙也不精巧的锦囊,可以用平平无奇但是一看就十分结实耐用来形容。
这隻锦囊里的东西,掐灭了她陪着刘元乔一起赴死的念头。
刘元乔附在她耳边,淡淡地说,“若今夜王帐火起,你便带着它,回大魏,若燕祁以吾身份为借口,剑指中原,你便将里面的东西呈给太子阿兄。”
至于为什么不是皇伯父,刘元乔相信自己不说,春芜在荥阳王府的这许多年的经历也能让她明白。
春芜捧着锦囊的双手抖了抖,她预感到了什么,“君侯?”
“人总是会死的,若燕祁不打算放过我们,那么吾也不能让自己的死,成为他手中的刀剑。”刘元乔在春芜肩头拍了拍,“今日大婚,王庭人多,难免会有疏忽,尤其是到了夜里,你一定要逃出去,走出图勒。”
营帐外响起了号角声,乌留珠在营帐外高声提醒道,“君侯,时辰已到。”
刘元乔松开春芜的肩,“别哭,别让人看出来。”
大婚的正典在王庭的前庭举行,刘元乔从后帐出来后,便上了马车,马车载着她围绕着王庭走了一圈,而后停在王庭的正门外。
刘元乔双手交叉与腹前,缓慢地走下马车。
长毯从她的脚下一路延伸至举办典礼的高台,鲜红夺目,犹如盛开了一路的焉支花。
刘元乔沿着长毯,在六十四声号角声中,走到燕祁身侧。
燕祁面色平静,刘元乔从他的脸上既看不出紧张,也看不出喜悦,目光堪堪只在她的婚服上擦过,便移开了,仿佛即将要举行的只是一场普通的秋祭大典,而非与大魏承平侯结两国之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