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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本王要走了,走之前,”燕祁叹了口气,她从未觉得开口说话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本王想向君侯解释一下。”
刘元乔顺着燕祁的话随口一问,“解释什么?”
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模样,落在燕祁的眼中,就是还在生气。
“解释一下,本王假死的事。”燕祁负在身后的双手掌心微湿,“你,想不想听?”
刘元乔倏忽抬头,燕祁要跟她解释?她没听错吧?
燕祁的胸口起伏六下,刘元乔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燕祁不是很明白,刘元乔究竟想不想听。
“哦,”刘元乔终于舍得开口,“王汗说这个啊,其实王汗并不需要解释,吾能理解王汗的决定。”
燕祁心中暗暗一喜,居然不用她解释,太好了!
“因为吾是大魏人嘛,”刘元乔说得轻飘飘的,“王汗有王汗的顾虑,不必向吾解释。”
燕祁:“……”
“吾从谷中走出来,也只是因为听说王汗受了伤,想看一看王汗的伤势如何,王汗别误会,吾并非刻意打探军情,只是吾是为了和亲而来,王汗情况不明,吾总归心中会不踏实。”刘元乔说了这一长串,眼见燕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却并不痛快,她原是想说“那便说来听听”,可话到嘴边,却变成怎么伤人怎么来。
说都说了,也不能收回去,她要是燕祁,这个时候就会拂袖而去。
刘元乔梗着脖子淡然自若,表面看上去傲骨一身,大义凛然,其实心里虚得不行,想着她不会把燕祁给气着了,留给刘元嘉一个烂摊子吧?!
那不成。
其实仔细想想,防人之心不可无,燕祁也的确没必要告诉她。
顷刻之间,刘元乔说服了自己,于是软了语气,衝燕祁笑笑,“王汗,吾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所以王汗真的不需要向吾解释。”
燕祁:“……”
燕祁无法否认刘元乔的话,因为她的的确确存了防范的心思,所以接下来解释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王汗还有别的事吗?”刘元乔想快刀斩乱麻,燕祁不说,她就只能自己将话题往离开一事上引,“若没什么事……”
“有。”
惊愕也只是一瞬间,刘元乔很快恢復平静,“王汗请说,吾洗耳恭听。”
“秦阿对南图勒太过熟悉,之前数次安排暗杀,都未能致本王于死地,她既然那么想让本王死,本王便如她的意,唯有本王‘死了’,才是试探出她对南图勒的熟悉到了何种地步。”
“战线推至北图勒境内,非我军所熟悉的作战区域,我军无法强攻,唯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1】,本王‘死了’,锡善也好,其余四王汗也好,他们的目光才会被勾住,我南图勒的大军才有更多暗度陈仓的机会。”
“再则,秦阿背后站着瀚海,锡善不会轻易交出她,除非秦阿一次次让他失望,在失望中逐渐失去价值,当锡善落入穷凶极恶之境时,他才会交人,射中本王的箭上淬了毒,毒是瀚海部的东西,秦阿必然以为万无一失,可锡善如果发现到头来致使他一步步落入今日困境的缘由,就是秦阿命人射出的那一支箭,锡善绝不会再保她……”
“如今我们将战线推至聊坝原,聊坝原过去就是皓城,是王庭,眼下已经到了腊月,大雪封路,不宜再行打仗,故而本王决意与锡善议和,以做权宜之计。”
燕祁说了许多,将她设下的假死之局分条缕析地剖析给刘元乔听,等到她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说了太多。
刘元乔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只剩一个“哦”。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燕祁却听出这一个“哦”明显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他不生气了,燕祁想。
“去聊坝原的路并不好走,这一回便不带你了,来回至多半月,你便待在这里,本王已经命人去接春芜,可路上走得急,她病了,正在康城休养,你,再等一等。”
“哦,行。”
不对,不行,她得离开这里才能有机会同刘元嘉换回来!
“王……”
“嗯?”燕祁半侧着头,十分耐心地等着。
“没什么。”
刘元乔摇摇头。
半个月,就再待半个月吧,等燕祁从议和回来,她再同他提回王庭的事。
离开侧帐后,燕祁显而易见的轻松许多,巴彦瞧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王汗,臣去安排启程的事儿?”
“不忙,先派人给锡善送一封信。”
锡善阴沉着脸盯着燕祁送来的羊皮卷,周围侍奉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王汗自从兵败逃回,就变得喜怒无常,这才几日的时间,帐中侍奉的人就换了三批,前两批人的魂魄只怕都已经上了长生天了。
“王汗,燕祁在信中说了什么?”秦阿问。
锡善将羊皮卷随手丢在王座上,抬头看向秦阿,“夫人来我北图勒多久了?”
秦阿心中顿觉不妙,“王汗何有此问?”
“自夫人来我北图勒后,本王诚心以待,夫人亦是尽心竭力为我北图勒出谋划策。”
秦阿低下头,掩盖了眸中的算计,“王汗言重,这是妾应当做的。”
“说得好,既然夫人觉得应当,那便再替本王做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