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页
“于是父王倍感同病相怜,助了太子一臂之力?”刘元乔这才明白荥阳王所说的“那也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是何意。
若太子妃是太子自己挑的,费了千辛万苦才娶到,那为何太子妃受封以来,太子一直对她不冷不热?
“你也觉着奇怪吧,”荥阳王啃着豆腐衣说,“太子寻上我时,我以为他有多在乎郑氏,可是后来那般,父王也不知其中缘由。”
刘元乔忽然想起自己离开元极殿时,太子同太子妃那怪异又融洽的一幕,她不禁猜测,难道东宫不和是假的?
“父王,阿乔还有一问,”刘元乔想了想,“父王说太子妃是陛下在宴上随手指的,当时父王如何能够保证,陛下随手一指就一定会是郑家女?”
荥阳王闻言哑然失笑,“你当真以为陛下是随手指的?”
“不是吗?”刘元乔不解。
“随手是随手,但是也不并不意味着一点考量都没有,”荥阳王解释道,“当时陛下突然召见荥阳诸臣之女,这机会便隻落在提前携家眷入荥阳的那拨人头上,而这些人,无不是五品以上,在荥阳各州身居要职,唯独一个郑氏是九品下州小吏之女。”
刘元乔恍然大悟,陛下对太子不喜,必不会令其娶高门贵女平添助力,五品并不能算高门,但加上在荥阳各州身居要职一条,能被选中的,只有郑氏。
“不过有一件事父王这么多年也没想明白,”荥阳王回想起当时的计划,叹道,“当时父王同太子谋划的是先令陛下想起太子还未娶妻一事,接着下诏采选,然后我们再送荥阳诸女参选,可那一日挑起这个话头时,陛下却忽然当堂就要见人。”
“是谁提及引导的此事?”刘元乔问。
“本来应该是太子这方安排的人,可是那日最先提及的是当时任御史大夫的蒋名仕。”
“他说什么?”
“他说,荥阳自古佳人辈出,倾城倾国之人,他前些日子还见到一个。”
刘元乔:“……大约是弄巧成拙吧,蒋丞相无利不起早,想是有人想借他的手送家中女参选,结果引得陛下好奇,这才当场宣召。”
父女二人双双静默一会儿,荥阳王问,“那后日昆明池上宴,你要赴宴吗?”
刘元乔心中早有计较,“能够针对女儿的,无非就是婚嫁,既提前知晓,也好早早作准备。”
这就是要去了。
昆明池名为池,其实是个湖,是上林苑中第一大湖,由八水支流汇集而成,湖中心有一座人工填出的小岛,岛上有一座蓬莱宫。
烟波浩渺,被湖水簇拥的蓬莱宫仿佛天上人间,四下无路,唯有小舟可供往返,南越进贡的珊瑚树,便被安置在蓬莱宫的最顶层。
昆明池宴这一日,刘元乔刻意起了迟了些。今日陛下既然要她配合着唱戏,那么也该宽容大度地纵容她些。
刘元乔不急不慢地洗漱更衣用完早膳,而后才在秋芃的陪同下起驾。
昆明池在上林宫外,需得乘轿撵。
刘元乔穿了一声簇新的鹅黄曲裾,在腰间齐齐整整地配了整套玉组佩,玉是好玉,是正旦时陛下赏赐给她的。
从长春殿至昆明池,一路景色昳丽,刘元乔却无心赏玩,她用了昨日整整一日,将此次随驾的诸臣家眷理了个遍,从中猜测陛下为她定下的那个人。
她是莱阳公主,祖母为孝安皇后,她的阿姐刘元君同等身份,当年配的是南阳侯傅氏嫡子,按照这个标准去寻,此次随驾的人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有“四世三公”之称的会稽望族吕氏。
吕氏是大魏开国七将之一祁王吕先之后,吕家虽是以武起家,但是吕先之子吕文应却转投文道,是会稽当地极有名望的大儒,吕文应一生不入仕,不承爵,在其父吕先死后,将祁王爵位归还刘氏宗室,从此天下再无异姓王。正因如此,吕先才能够成为七将中唯一得以善终的异姓王,吕氏才能够在吕先死后扶摇直上。
此后刘氏天子皆念吕氏之功,吕文应不承爵,其子却被封了会稽公,世袭罔替。
刘元乔猜测的这一位,是现任会稽公之子,吕绍清。
吕绍清同她年岁相当,家世又高,且吕氏世代忠君,她若嫁与吕氏,便是干武帝手中震慑荥阳的人质,再好不过。
不过有刘元君、刘元嘉二人婚姻在前,刘元乔料想这一回干武帝必定不会刻意提出赐婚,免得再生龃龉,定是会设计让他们荥阳自己钻套。
想着此事,刘元乔便格外关心左右的动静,她觉得,吕绍清应当就在半途等着她,同她来一次“偶遇”。
雁城春(十二)
轿撵沿着苑道稳稳当当地前行,一路走来都未见什么异常之处,秋芃不免担忧地望了望刘元乔。
昨日翁主同她说,今日在前往昆明池的苑道上会遇上意想不到的人,让她对周围的风吹草动都警觉些,今日轿撵一出长春殿,她便按照翁主的吩咐时刻留心四周的情形,可是眼下都快到昆明池了,翁主所说的人却还一点踪影都没有呢!可看翁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对即将要发生之事格外有信心。
刘元乔倒并不是有信心,她是笃定,笃定今日苑道上吕家必会生事,且越接近昆明池的地方,那人出现的可能性就越大,因为今日蓬莱宫中有大宴,群臣宗亲及其家眷都汇集在此处,看见的人越多,赐婚之时他们荥阳才越无法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