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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这一步,只看她二人谁更有耐心。
月亮在夜空中缓慢移动,终是梁夫人先看完了月,赏完了花,她不得不主动开口,因为干武帝随时可能召她。
“燕祁。”梁夫人唤了一声。
燕祁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同莱阳公主刘元乔,有什么渊源?”
乍一听,梁夫人问得莫名,可燕祁并不意外她会有此一问。
“姨母为何问这个?”
梁夫人眸色闪了闪,燕祁说的是“为什么问这个”,而不是“为什么这么问”,这就是承认了。
“看来她的确同你有渊源,”梁夫人好奇,“你们怕是没见过几回吧,是为着什么?”
“是没见过几回,”燕祁的谎话手到擒来,“但是第一回见面却不是在玉台殿家宴那一次。”
不是在玉台殿,那就是……
梁夫人想到了一种可能,“你在长安之时,同她见过?”
“是,”燕祁承认道,“是在太学之时。”
“在太学?”这种小事梁夫人当年显然没有注意过,“她曾在太学女学读过几年,同你见过,也没什么,何至于你处处对她留意?”
提及此事,燕祁似乎很懊恼,“本王一直以为,那次偷看本王换衣的人是刘元嘉。”
梁夫人瞳孔皱缩,“什么?!”
燕祁在太学时常被那里的学子捉弄,有一回那些孩子将她推到了雪中,让她的衣衫湿了个透,以至于燕祁不得不悄悄躲起来换上比她大上许多的奴仆的衣物,此事梁夫人是隻晓得,她知晓,但是当时并未出手,因为伤不到燕祁的性命。只要于她性命无碍,梁夫人便不会刻意理会。可梁夫人从不知,那次换衣居然有人偷偷看见了,燕祁未对她说过,底下的人也没有禀报过。
这件事可大可小,单看偷看之人究竟看见了什么,若没有看清,就不算什么,若看清了……
“原先姨母猜测你要娶刘元嘉,是为了激化大魏内部的矛盾,莫非是因为在太学的那一次?”梁夫人问。
“姨母所猜测的都没有错,”燕祁循循善诱,“两个原因都有吧。那时本王还小,不过八九岁,并不确定刘元嘉看到了什么,不过终究不怎么放心,所以想将他以和亲之名请到图勒,不过在图勒时,本王试探过他多次,他丝毫不记得此事,直到不久前,本王见到了同刘元嘉十分相似的莱阳公主,这才产生了一个猜想。”
燕祁愿意说出此事,必是经过了确认,有十成的把握,梁夫人面色严肃起来,“刘元乔知道你的身份了?”
“是。”
二人又归于沉默,许久,梁夫人才开口,“那么,她就留不得了。”
“姨母要杀了刘元乔?”燕祁很“惊讶”,“可她是荥阳国的翁主,在大魏让她消失何其困难。”
梁夫人抿唇。
她何尝不知让刘元乔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她要是真动了手,陛下为了给荥阳一个交代,必定会彻查,而在她所布的这一盘棋中,荥阳这颗棋另有用处,否则她也不会力劝干武帝将刘元嘉送去图勒,弃了这个棋,她于心不甘,可不会开口泄密的,只有死人。
燕祁看出了梁夫人的为难之处,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适时开口,“其实除了让她消失,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梁夫人一时想不到还有办法能够让刘元乔保守秘密。
“用她换刘元嘉,同本王回图勒。”
图穷匕见,燕祁势在必得。
梁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用刘元乔换刘元嘉?”
“是,换婚。”
“你觉得那个狗皇帝会同意?”梁夫人想起自己曾经用来劝说干武帝放弃刘元嘉的说辞,“你这不是在打他的脸,打大魏群臣的脸吗?”
“此事不易,所以得有一个让皇帝老儿不得不同意的理由。”
“哦?”梁夫人来了兴趣,“你打算如何做?”
上林春猎,重在一个猎。围猎是必行之事,只不过围猎的大小随帝王心意而定,而此次春猎有图勒燕祁王同行,图勒是引弓之国,男女皆擅骑射,干武帝并不想在燕祁面前落了下风,所以这一次围猎的规模极大,随行宗亲诸臣及其家眷之中,凡是能行骑射之事的,无不持弓上阵。
大猎之前,先祭天地山林,而后由干武帝射鹿开猎。
鹿是置猎司提前就准备好的,放鹿的时间、方向甚至鹿窜逃的路线亦提前演练过无数次,为的就是确保在开猎这一日,干武帝能够射中。倘若中间出了岔子,置猎司便会将提前准备好的一隻中了箭的鹿抬出,总之射鹿开猎,决不能有差错。
刘元乔还没学会走路时,就被荥阳王抱在怀中参加过射鹿开猎,当时她鼓着小手为干武帝庆贺的模样极大地愉悦了这位青年天子,干武帝就命宫中织造将鹿皮製成斗篷赐予刘元乔,此后每年的春猎开猎刘元乔都会穿着这件斗篷。一开始,斗篷足足长了她一截,此后随着她的长高,这件斗篷也一年短过一年,直到七岁时她再也穿不上,这才颇为遗憾地将斗篷压进了箱底。
刘元乔被干武帝射鹿时君临天下的架势忽悠了许多年,十二岁那年,她在上林苑中玩耍,无意中撞见了置猎司备鹿的过程,她才惊觉射鹿开猎背后的荒谬,从此对围猎不再有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