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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武帝多疑,刘伉的一番话不能不令他多想。代嫁之事,他本来就怀疑荥阳与图勒同谋戏耍于他,而今燕祁又驻军云朔,种种迹象都显示出荥阳前后两次和亲的内里还有不可告人之处。
难道荥阳当真勾结图勒?难道荥阳王这些年的唯唯诺诺都是假的,是障眼法?还是说,荥阳也是替人行事……
干武帝逐渐从怒火中冷静下来,他讚同地点了点头,“丞相此言有理,魏长公主的身份不一样了,朕是不应该草率决定荥阳之罪,这样吧,伉儿,”他吩咐说,“您亲自将魏长公主送进荥阳王府,与她父母兄长囚禁在一处,待廷尉彻查,朕再行处置!”
“是,”刘伉低头掩盖了眸中的阴狠,“儿臣领命。”
雁城春(五十一)
荥阳王夫妇以及他们的长子刘元嘉虽然被囚禁王府中,但是除了不能够自由进出以外,干武帝并未虐待他们,只是他们没想到,远嫁图勒的刘元乔很快也来到了这里,被囚禁。
“数月未见,本该是欣喜的,可眼下这个情形,实在是欣喜不起来,”荥阳王拍拍刘元乔的肩,“你在图勒可好?”
“嗯,一切都好。”刘元乔将装着后冠的漆盒放到案几上搁着,漆盒沉重,是巴彦替她从马车上抱下来的,可巴彦进不了王府,只能待在府外守着,还得她自己将盒子抱进来。
“怎么还有个盒子?”刘元嘉轻轻抬起盒盖,“这里头是什么?陛下还允你带东西进来?”
盒子一打开,看见后冠的人都惊了。
“这是燕祁王命人打造的后冠,是图勒之物,故而门外的虎贲军没有拿走。”刘元乔解释说。
“竟是后冠,”荥阳王似有欣慰之意,“方才父王问你在图勒可好,你说一切都好,父王还以为是安慰我们的,眼下看来是真的。”
荥阳王妃哀戚道,“既然那燕祁王待你十分好,你又为何要回京来,你可知这是死局?你回来,就是陪着我们一起死。”
刘元乔摇了摇头,“不,我们都不会死。”
东宫里,郑媞例行接受兰乡医的诊脉,兰乡医把了脉,又详细询问了郑媞的婢女一日三餐及用药的细节,这才向刘遂回禀,“殿下,太子妃殿下饮食用药皆无异常,且脉象比前几日强劲了许多,今日可换安胎药方了。”
刘遂松了口气,“有劳兰乡医。”
“既然承诺了殿下保太子妃殿下这一胎,这便是草民分内之事,如此,草民先行告退。”
兰乡医走了后,郑媞从榻上起身,在刘遂的陪伴下在殿内四处走动,这也是兰乡医吩咐的。
“殿下,已经快一个月了,”郑媞开口道,“按照日子算,阿乔应当回京了。”
“若此行顺利,燕祁王又愿意放人的话,她应当就这两日入京。”刘遂回答。
“那殿下觉得,燕祁王愿意放人吗?”郑媞问。
“不愿意,但他拗不过阿乔。”刘遂肯定道,“所以阿乔一定会回来。”
郑媞有些担忧,“阿乔回来岂不就是送死?”
“未必,”刘遂猜测道,“燕祁王不会让她回来送死,既然同意她回来,那就是想好了对策,阿乔如今不单单是荥阳王女,处置荥阳王府上下,父皇也得权衡燕祁王的态度。”
郑媞疑惑地问,“殿下这么肯定燕祁王会帮阿乔?”
“东宫被封的这一个月,孤将从前的事细细梳理了一番,从中发现了许多曾经忽略掉的细节,”刘遂笑了笑,“荥阳的事背后复杂着呢,荥阳也好,我们也好,甚至是同昌王,都不过只是纷繁复杂的棋局之上那一颗颗棋子。”
“那我们东宫?”
“刘伉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刘遂平静地说,“他想要孤的位置,只有这一次机会。”
“殿下想做什么?”
“刘伉想要孤的位置,却得问问执棋者答不答应。”
“执棋者?是谁呢?”
“可以是孤,可以是父皇,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松衡国师?国师不是才来过?”干武帝从重重奏疏中抬起头,“快请他进来。”
松衡匆匆从殿外走进来,一路上因为过于焦急,一向注重衣冠仪表的人此时却有些衣冠不整,“给陛下请安。”
干武帝见状急忙搁下笔,“国师如此急切,可是出了事?”
“是,”松衡不敢隐瞒,上前给干武帝递上了一枚龟甲,龟甲上疏散着几条裂纹。
干武帝自向松衡问道以来,对占卜之术略有钻研,龟甲上裂纹的具体含义他看不出,但是凶吉却是能看个大概的。
干武帝握着龟甲的右手有些颤抖,“大凶?何解?”
松衡面色苍白,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龟甲象征北天之处呈现蛛网碎纹,意指帝星有变!”
干武帝面色一震,“什么?!”
“此象一出,贫道也觉震惊,故而立刻来呈报陛下。”
“帝星有损?”干武帝眉宇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煞气,“难道是朕囚禁元嘉的缘故?”
干武帝联想到燕祁来长安之时,松衡有关刘元嘉的“相星”之言,若刘元嘉是相星,而今相星被他囚禁约束,帝星因此有变也并非不可能。
“非也,荥阳王世子虽被囚禁,但人在长安,此卦与他无关,”松衡提点道,“陛下可以看一看那蛛网般的裂纹,从龟甲何处开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