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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环胸抱剑,如迎客碑一般立着的许无生面色死板道:“不知道。”
马无奇似习以为常,又自顾自的道:“难不成在师祖出关那日,忽然从天而降?”
许无生低眼看着这个比他早一日上山便做了他师兄的中年道士,头顶的发髻下隐约有些光秃,他面色不改道:“那老和尚入了地仙,我怎不知?”
马无奇转头看向不知打趣为何物的小师弟,有些无奈道:“小师弟,你这脑子里除了剑,还有些什么?”
许无生收回目光,朝石阶下望去,忽然面色凝重了几分,低声道:“来了。”
事关武当山的颜面,马无奇立即从地上弹了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扯了扯这几日已笑僵硬的嘴角。等了半晌,才见三个人影慢悠悠走上山来。马无奇当下瞪圆了眼,他在如何老眼昏花也不至于将三个女子看成光头披袈裟的和尚,何况他还没到那种年纪呢。
此时许无生倒是格外善解人意的低声道:“我没说是泷见大师。”
但在看清来人后,马无奇也笑不出来了。李长安其人他自是不曾亲眼见过,但那一头漆黑如墨的三千青丝,与一袭飘逸脱尘的青衫,再加上雌雄模辩的出彩样貌。闭着眼睛他也不会认错,就是那女魔头本尊无疑。
只不过她身后跟着的两名女子,虽不知身份,但从衣着样貌看来,定不会是寻常人。尤其是那身段婀娜的黄杉女子,比起紫竹观的白衣女子来,也不遑多让。
以李长安的身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上山,那不得炸开了锅?马无奇正犹豫不决之间,就见小师弟许无生踏出一步,朝上山的三人走去。
抱着静观其变,异数自当由异数去应付的念头,马无奇并未阻拦。
李长安正与身后的二人低声交谈,抬头便见着了一个抱剑而立的不速之客,当即停下了脚步,笑道:“道长可是来阻我上山的?”
六银山李长安所说的话,许无生一字一句都记得。
可这年轻道士面上并无畏惧之色,反倒一脸淡然的道:“不知阁下山上,所谓何事?”
李长安好似被逗笑了一般,嗤笑道:“佛道之争,武当山大开山门广迎各路江湖豪客,难道就我李长安不能来?”
仅样貌而言,许无生倒是生了一张委实能讨姑娘欢心的脸,可这常年如同古板老头的
脸色也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练剑练的,瞧着便令人不自觉的敬而远之。
闻言,面色生硬的许无生言辞更加冰冷,道:“问过我手中剑,你想上山便上山。”
许是终于记起了六银山那檔子破事,李长安收敛了笑意,面色平静道:“今日我不是来闹事儿的,不瞒你说,吕掌教与五陀山的老和尚皆是我的老熟人,他二人吵起架来,我若不在,很难收场。”
远远立在迎客碑处的马无奇听闻此言,不禁一阵莫名。随即想起了几日前,在紫竹观与小天庭山那对师徒聊起过的掌故。当下不再犹豫,几步跨上前,拉扯了一头雾水的小师弟一把,摆上笑脸道:“小道马无奇,不知阁下与我小师弟有何过节,但不打紧,来者即是客,只是您的身份委实有些不妥……”
马无奇凑近了几步,朝山上指了指,小声道:“山上定有您不少仇家吧?”
李长安学着他的模样,也凑近了几分,笑眯眯的小声道:“道长放宽心,有吕掌教坐镇,没人敢轻举妄动。”
马无奇拍了拍胸脯,喘了口大气,笑道:“有阁下此言,小道便安心了。”
许无生显然不是个穷追不舍的性子,见双方似已谈成便也不再插手,朝路旁挪了两步,目光也不再李长安身上停留。
见状,李长安朝身后的两名女子低声道:“走吧。”
三人走出数步,李长安忽然转身道:“二位还是别等了,我瞧那老和尚今日约莫是不会上山的。”
马无奇一脸惊诧,问道:“阁下何出此言?”
李长安笑了笑,“不信,就等着吧。”
直至不见三人踪影,马无奇才悻悻然收回了目光,就听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小师弟开口道:“师兄为何放此人上山?”
四下无人时,道士马无奇又变回了先前的懒散模样,挑了一处适宜屁股大小的石头坐下,温吞道:“若放任你与那姓李的打一场,且不说胜负如何,叫上山那伙豪横的家伙知晓,那还不得把咱们武当山搅的鸡犬不宁。姓李的说的没错,三清宫前谁敢放肆?当着师祖的面儿,就是有夺妻杀子的大仇也得暂且放下,下了山咱们可就管不着了,该找谁算帐找谁算去。”
许无生沉吟半晌,转身道:“我回去了。”
马无奇立即放下刚翘起来的二郎腿,大声道:“诶,说好了咱两一起等的!”
话音未落,已不见小师弟身影,马无奇叹了口气,朝山下望去,喃喃道:“这臭和尚怎那么大的架子……”
正值午时用饭的空挡,三清宫前的广场上人不多,几个眼尖的在远远瞧见李长安一行,认出了她之后皆仓皇而逃,给自家宗门通风报信去了。故而,李长安一路无阻的来到了三清宫的大门前。
面对神色惶恐,迎上来的小道士,李长安第一句话便是,“把你们谢清书道长喊来。”
不多会儿,一个文质彬彬,样貌儒雅,看着年纪约莫四十出头,手持白麈尾拂尘的道士,踏着匆忙的步履而来。一路行至李长安跟前,那道士才恭敬作揖道:“不知阁下前来,贫道有失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