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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人在茶肆老板眼里,蓬荜生辉四个字的份量那都轻了。再一看身后跟着的佩刀甲士,老板心口顿时凉了一截。青州授封于燕南王,也就是当今陛下的嫡长子,大皇子姜祁。自古青州便土地富庶,虽远不及扬州,但每年上缴的赋税也是九州之中的前三甲。故而,被陛下批言不堪重用的燕南王,在执政这几年中一直相安无事。只不过青州毕竟是北边最后一道防线,有一支人数超过五万的精锐屯兵于此,其中步卒四万余,骑卒不过一万。
茶肆老板眼睛再瞎也瞧的出,这几名甲士与青州军的不同。在商歌,北雍铁骑自
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也就扬州武陵王麾下的飞凤骑可与之相较一二。姜祁这位燕南王在练兵上显然没什么本事,所幸青州几位将军皆是出身边关的将种子弟,在天奉元年的几场大战中都立下了不小的军功,练兵之法自然就延自燕字军。否则这北边的最后一道防线便如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青州的将种子弟中年轻一辈皆生于此长于此,不如北雍那般嚣张跋扈,一言不合抽刀便砍,毫无君子风度可言。这段时日,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也有不少将种子弟前来凑热闹,身边不仅美眷环绕,更有披甲佩刀的青州甲士。但那些甲士单论气势上,便输了一大截。不仅如此,眼尖的茶肆老板发觉这几名甲士的佩刀在青州并不常见,商歌所有军卒一律配备官製环首刀,唯有北雍的燕字军,所佩马刀皆是弯曲弧度更大,刀身更宽的北雍刀,又名□□,不仅割头更能斩马。而且这几名甲士,皆是身披银甲,与青州步卒的铁甲大相径庭。
人过中年的茶肆老板不得不多留了几分心眼,不等忙着端茶送水的小二上前迎客,便亲自出面,挤满了笑脸道:“小店茶水酒肉统统都有,客官要来点什么?”
为首的青衫人偏头瞥了一眼招子上的茶酒二字,笑吟吟道:“听闻五陀山的佛前茶最是一绝,不知老板这可有?”
凑近了跟前,眼力劲儿还算不差的茶肆老板才瞧出,这位身形修长,样貌雌雄莫辨的青衫人竟是个女子。若是个公子哥,茶肆老板不至于如此吃惊,可这身气度放在女子身上那就极为罕见了,当下不禁又恭敬了几分。
茶肆老板连忙点头,“自是有,客官好眼光,旁的小人不敢吹,但咱们这的佛前茶可是方圆十里内最地道的,客官您里边请。”
青衫女子转头看向茶肆外刚腾出来的两处空桌,微笑道:“里头不如外头风景好,老板,来两壶佛前茶,再来十斤牛肉,其余的看着上。”
茶肆老板粗略估摸了一下,显然两张桌子坐不下这一行人,却不敢多嘴,隻得点头应下。
待茶肆老板亲自端上吃食,便瞧见那几名甲士各站其位,将那两桌包围了起来,与周遭隔离。茶肆老板这才恍然,赶忙摆上茶水牛肉以及刚出笼的馒头包子,随即转身离去不敢多打扰。
不等玉龙瑶伸手,李长安便先一步拎过了茶壶,挨个给众人斟满。
茶水不温不火,正适宜,同桌的李得苦一口便将满杯茶囫囵吞枣下了肚,砸吧着嘴皱眉道:“师父,这茶有些苦。”
李长安浅尝了一口,笑道:“你们可知,这佛前茶有个典故?”
两桌隔着近,邻桌的李相宜抬头望来,问道:”什么典故?”
都说近朱者赤,自打这李花魁与燕小将军走得近了之后,性子是越来越急,刚说出口的事儿巴不得下一刻就给办妥了。倒是燕小将军,愈发沉稳了起来。
李长安笑了笑,“说的是……”
一阵轰鸣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言语,随之而来的是十几名披甲骑卒,领头的年轻公子哥瞥了一眼茶肆外的招子,翻身下马朝茶肆走来。
瞧见茶肆老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迎了出去,李长安缓缓垂下眼帘,低头品茶。
佛前一杯茶,不问前程不问佛。
身着锦服,腰悬宝刀的年轻公子哥风度倒是不俗。与茶肆内其他食客,一双眼睛恨不得瞪出来往李长安那两桌瞧不同,隻风轻云淡的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茶肆老板道:“照老规矩来。”
茶肆老板点头哈腰,转头朝小二递了个眼色,而后回过头苦着脸道:“四爷今年来得早,小的没能给爷备两桌空位,这该如何是好?”
年轻公子哥扫了一眼茶肆,接着便从兜里随手掏出两锭银子,丢给茶肆老板,“银子给了,你自个儿看着办。”
从来便没有商贩自断财路的道理,看年轻公子哥的架势显然极为轻车熟路,往年多半碰上过相同的境遇。可这回茶肆老板捧着银子仍伫立在原地,满脸为难。
每逢三月开春时节,五陀山必定人海潮涌,不为旁的,就为新春那第一杯佛前茶。说是图个好彩头也好,为表虔诚也罢,历来都是权贵高门间的明争暗斗。只不过当今女帝亲黄老,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问佛。少了这么一大批京官的掺和,地方官员更是乐见其成,不知从何时起便逐渐形成了一种独属青州的风俗。
年轻公子哥名叫齐和玉,是威武将军齐阳翰的四公子,齐阳翰与其他青州将军不同,官秩皆是三品手底下兵马却不足一万,但这八千六百人马却是实打实的青州骑兵。军营中曾有“养一骑如同养三卒”的说法,也就是说,养这八千多骑兵所耗费的银两足够养活整个青州军,且眼下又是太平的时候,那就更加绰绰有余。而统领八千骑兵的齐阳翰不论是在份量上,还是权势上,暗地里都要高出同品秩的将军一大截。若是放在北雍,齐和玉出门要横着走,没人敢让他竖着回。当然,在青州齐和玉那也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地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