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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刮起柳絮之风,女子若能在文坛上与男子平分秋色自是好事,可若只是鹦鹉学舌,那便贻笑大方了。
李长安向来在才学上没什么建树,当年太学宫的司徒大祭酒评她的文章狗屁不通并不冤枉,吵架归吵架,真要对坐清谈,李长安宁愿去听和尚念经。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扭头就走,岂不显得她李长安为人器小?
迎门的女婢躬身垂头,竟是看也不看李长安一眼,朝姜孙信道:“见过郡主,夫人已恭候多时。”
李长安还是头一回见着这般“目中无人”的婢女,不禁哑然失笑。
进了苑门,内里景致与李长安所想相差无几,皆是文人雅士喜好的竹林森森,花丛小径,倒也有几处别出心栽的地方,让李长安颇为欣赏。
半盏茶的功夫,眼前景致一变,视野开阔了许多,一条蜿蜒小溪徐徐流淌,两旁山石竹林各有境意,偶有清风拂过,犹如空山新雨后,清泉石上流。在寸金寸土的长安城得以这般怡人景致,足见这柳絮苑的主人手笔之大。
李长安才走过溪上白玉石桥,溪渠两旁的女子闻声望来纷纷站起身,盈盈一拜。
“拜见王爷。”
李长安扯了扯嘴角,有些后悔方才没扭头就走。
以往名仕聚宴,多是叫上几个志趣相投的好友,把酒言欢,风花雪月。如曲水流觞这等清谈李长安素来嗤之以鼻,去过一次,险些当场睡着,便不再参与。
几十个大老爷们儿纸上谈兵,争的面红耳赤有什么好看的?可换做女子推杯换盏,不聊女红谈国事,便好看了?
俗话说三个女子一台戏,这一苑满腹学识的女子,怕是唱个三天三夜也唱不完这出戏啊。
李长安当下头疼不已,既想抽身,又想见识见识这些自命不凡的女子会不会如村妇一般谈到最后大大出手,两个贵妇争的脸红脖子粗互相揪扯着衣衫头髮,这场面可不多见!
姜孙信也不管李长安如何自处,径自挑了个位置坐下,而后瞥了一眼今日主持大局的年轻女子,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女子们神色各异,目光皆充满打量的意味,有些平淡如水,有些炙热如火,有些故作矜持,有些跃跃欲试。这不奇怪,这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多生于长于深院高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知所学皆来自书本或从旁人口中听闻,由于女子之身所限,学不来负笈游历,对天下见闻自然有所颇失。而李长安就好比从画中活生生走出来的人物,免不得多瞧上几眼。
饶是如此,脸皮厚如城墙的李长安也被瞧的有些不自在,隻得干咳了两声,一面四下寻空位,一面笑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继续啊,不必理会我,我就是瞎凑热闹。”
一名身着丹青儒裙的年轻女子缓步走来,停在李长安跟前,施了个万福,微微抬头道:“小女子林白鱼见过王爷,今日得王爷大驾光临,实乃幸事。”
先前在马车上姜孙信提及那林家小姐,李长安便心生警觉,没成想,当真是这个林白鱼。
冤家路窄啊,李长安暗叹一声,面上装作毫不相识,笑眯眯道:“林小姐过誉了,长安城谁不知女状元林白鱼,想一赌芳容的年轻俊彦如过江之鲫,却是本王今日三生有幸才是。”
哪料,林白鱼虽不动声色,却不依不饶道:“武当山上王爷可没这般好说话,怎下了山就不认人了?”
此言一出,当即便引起了一阵小骚乱。
林白鱼出城那日,整个长安城都知晓这是要代替女帝陛下去给那不知好歹的武当山一个下马威,可谁能想到,被女帝陛下金口玉言为“女状元”的林白鱼竟让人逐出了山,当时不少爱慕这位女才子的年轻学子为其愤愤不平,只是无人知晓究竟是谁有那么大胆子,否则李长安怕是刚入城就要被人堵在城门口骂个狗血淋头。
李长安笑意不减,平淡道:“林小姐这是把本王请来,兴师问罪?”
不再穿白衣的林白鱼微微垂头低眉,不卑不亢道:“小女子不敢,只是向王爷讨个说法。”
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李长安嗤笑出声,走上前抬手捏住了林白鱼的下巴,勾了勾嘴角道:“模样倒是长的讨喜,但身为女子,终归是脸蛋胜过才华,你若愿替本王暖床枕席,本王倒是可以与你说道说道。”
李长安凑到她耳根子旁,低声道:“不过世人皆知,本王在
床上说的话,从来做不得数。”
林白鱼顿时花容失色,既惊慌又羞愤,只是这一幕场景落在其余众人眼中,除却震惊甚至有些香艳。当众调戏尚书府的千金小姐,给那些王公贵族十个胆子也不够,只不过高风亮节的表面之下总是藏污纳垢的多,尤其是在名仕扎堆的京城,这些名门闺秀自是不例外。不说哪位夫人小姐水性杨花或是好女风,早些年宫里甚至传出女帝陛下豢养侍妃的流言。
如林白鱼这般洁身自好的女子,在柳絮苑并不受人待见,私底下期望折断这朵寒岭之花的不在少数,可惜没人敢去碰尚书府的霉头。如今终于来了个无法无天的主儿,这些过久了清平日子的富贵女子怎能不惊喜。
只是众人兴致刚起,便叫人泼了一头冷水,姜孙信不知何时站在李长安身后,沉声道:“王爷,请自重。”
李长安手一松,林白鱼立即抽身而去,倒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