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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山微微一笑,“旁的倒不怕,就怕姜家女帝起了让李长安领兵的心思。”
余祭谷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就属你们读书人心眼坏。”
吴金错勾了勾嘴角,随即收敛了笑意,眼底浮起一抹狠厉。
既是来送死,那便把命都留在长野之上吧。
南境边的山路上,一行白马银甲的五十骑卒分成三列整齐划一的跟在前头几骑之后,偶有山路崎岖队形也丝毫不乱。领头两骑皆是样貌英气的年轻女子,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子,一个丫鬟打扮,一个素雅绸缎,一看便知是对主仆。身侧左右各有两骑,一老者一女子,皆身形平稳,气机绵长,似是扈从。
这般不似出游更不似寻访走亲的阵仗,若在驿道上叫寻常人撞见了都要绕道。自然,能带着装备精良甲士骑卒在别州地界上闲逛的,除了李长安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
这条通往长野的小路,李长安再熟悉不过,前些年曾被余祭谷撵在屁股后头追了一路,想不记住都难。但由于路面不甚平坦,隻得弃车骑马。头几日,
刚学会骑马的林白鱼趁着新鲜劲走了三十里,夜里双腿以上,腰间以下的两瓣圆润疼的觉都睡不踏实,丫鬟春晖也没好到哪里去,主仆二人第二日上马都费劲。
依着林大小姐的脾性,那自然是磨花了屁股蛋也不会吭一声。她不说,李长安也不问,反而变本加厉接连三日内赶了两百里路,林白鱼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言辞间仍是一股不服输的气势。所幸李长安没心思与她计较,为了照顾主仆二人,行程速度便慢了不少。
虽不知晓李长安来这是非之地要做什么,但毕竟拖了后退,在自责与担忧的复杂心思下,这几日林白鱼竟主动找话头与李长安攀谈。一来二去,这二人的关系逐渐融洽了几分,终于有点君臣的模样了。可李长安的脸上,却始终不见笑颜。
燕白鹿眺望了一眼前方,道:“再走十里,应该就能瞧见东定军的营帐所在了。”
李长安嗯了一声,没有言语。
燕白鹿侧目瞧了她一眼,又道:“若非驿道设了关卡,不许进出,咱们也就不必绕道而行,兴许还能赶在武陵王前头。”
李长安双手拢在袖中,淡然道:“早一步迟一步都无关紧要,那妇人明着削藩,姜凤吟与那二皇子姜烨又不是傻子,南边二十年无战事,便真当余祭谷老糊涂了,还是瞧不起当年一力降十会的陌刀骑?”
李长安冷冷一笑,“东定军在长野驻扎近一旬,早早便接到圣旨的两个藩王却迟迟不见动静,实在没法子拖延了才慢悠悠出了兵,他们都知道,援兵一到这仗就开打了,谁都不愿头一个去送死。那位用兵诡谲的白将军耐性也好,你们拖着我便等着,看谁先惹了圣怒。”
对于白起此人,燕白鹿知知甚多,当她尚年幼时,玄甲兵圣的名头就已响彻塞北。只是不知为何,年少成名的白起孤身入京之后便再没回来,燕赦对此从来都是闭口不谈。直到后来,从裴闵口中得知白起的身世后,才有些释然,同时亦喟叹此人的深谋远见。那时世人兴许都记不得李长安,但白起却认定李长安终有一日会回来,故而宁肯背井离乡,也不愿与世仇同处一屋檐下。
如今白起声名显赫,半点不输当年的燕家,此番东伐,若真破了一甲子不倒的山阳城,白起手中那杆墨枪下一次会不会指向北雍?
燕白鹿收敛起心思,道:“既如此,这场仗还打不打?”
李长安平静道:“自然要打,但想要破城,仅靠这一盘散沙临时拚凑起来的十六万兵马,输多胜少。”
燕白鹿疑惑道:“那咱们……”
一阵凉风穿山而过,仿佛吹起一丝硝烟,李长安淡然一笑,“去见识见识,当年与玄甲铁骑并称双雄的东越陌刀骑。”
西落斜倾长野,给大地涂抹上一层艳红,东定军营帐内一片肃杀之气,八万人马各个整装待发。
换了一身玄甲,手提墨枪的男子抬眼望向余晖,整个营帐寂静无声,既无出战前的激昂陈词,亦无鼓舞士气的擂鼓阵阵。
男子只是抬手一挥,脚下大地便开始震动。
马蹄的沉闷声,甲胄的摩擦声,声声如闷雷。
才入夜,山阳城的百姓便听见了那一声声宛如闷雷的马蹄声,大街小巷的行人皆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城门,直到一颗巨大如流火的火球划破夜空,砸入城池,人们的惊恐声才开始此起彼伏,整座山阳城瞬时沸腾起来。那些家中上了些年纪的老人纷纷喝住想要出门一睹大战场面的后辈子孙,不约而同紧闭房门。
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袭悄无声息,仿佛黑夜里的星火,眨眼间便点燃了整片大地。城头上的士卒几乎尚未反应过来,便成了漆黑中的活靶子,如同割稻子一般相继中箭栽下城墙。
守城校尉一把拽回跟前愣神的小卒,劈刀斩断一根迎面射来的利箭,对着那张年轻的脸孔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死!愣着作甚,传令下去准备迎敌,弓箭手统统换火油上阵!”
年轻小卒支吾了一声,抬了抬腿却没迈动步子,眼中既惊恐又慌张,握枪的手不住的颤抖。守城校尉许是看不过眼,二话没说一脚踹在年轻小卒的腚上,怒道:“走不动就给老子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