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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勾起嘴角,李长安心道,欠着吧,欠着才好。
收敛心神,李长安专心读阅几份挑出来的消息,其中一份来自流沙城,一份来自北雍王府,剩余两份的内容则关于长安城以及最近江湖中的新鲜事。
当看到流沙城那份谍报中薛东仙的名字时,那双丹凤眸子微微眯起,映着烛火,忽明忽暗。这份孽缘,是老天注定,还是李元绛一手促成?为何偏偏是她?
李长安按下心思,继续往下细看,谍报上的字迹颇为熟悉,应是出自屈斐斐之手,详尽上报了流沙城目前的现状。城内兵匪已有四五成的精壮分批次迁往瘦驼县,余下的大都是家中妇孺老人,以及一些不服管束的流匪,原先滞留在城内且能叫的上名号的江湖散人在李长宁与薛东仙的实力镇压下,死的死,投军的投军。如今的流沙城可谓真正太平,接下来依照布局行事,这里将会成为一座藏兵孤堡。不过得等到时机成熟时,才能发挥最大效用。此期间若走漏了风声,流沙城便只能沦为一座弃之可惜又食之无味的死城。如此重任交到一个年轻书生的手中,李长安自信多过担忧,大不了弃城便是,等到两北真正打起来,流沙城的作用就不大,隻占得一个中转之地的小便宜,到了谁手中都是一个烫手山芋。
提笔批朱,将谍报丢至一旁,李长安想了想,又拿起来,在“薛东仙”的名字上打了个圈。以前她是北契君子府的盲剑也好,是东安王府的谍子也罢,就算弃暗投明,到底还是江湖人。
李长安兀自轻笑:“一双眼睛就想换来自由之身,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末了,她收敛笑意,叹息一声:“倒是有些可惜了……”
王府里送来的谍报则简洁明了,偃师县罢黜了一批官员,皇恩浩荡并未赶尽杀绝,王右龄在其中斡旋,堪堪保住了漕运命脉。其他州县郡守闻言,纷纷连夜赶至北雍王府隻为求王爷一面,新上任的王府女官林白鱼亲自出面,一句“王爷出门游玩了”就把人打发了,于是乎各路弹劾林白鱼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入王府,可惜王爷一个也没瞧见。林大小姐也算彻头彻尾领略到了官场倾轧的可怖之处,所幸有李相宜玉龙瑶等人从旁辅佐,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李长安看完,不禁哑然失笑,“磨了这些年的棱角,脾性半点没改就算了,怎还学会了狐假虎威?”
有关长安城的是份邸报,东线战事虽告捷,战后诸多事宜却仍在继续,劫后余生的百姓来不及欢呼雀跃,兖州就换了天。魏杜齐,郭彪等老将相继战死沙场,才接下圣旨世袭罔替的新东安王连虎符都没来得及捂热,兵权就全权交给了那位在长野一战立下赫赫战功的玄甲兵圣。年轻藩王倒是沉的住气,摆出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将那位白将军欢欢喜喜的迎进了家门。按律姜东吴要在襄平城守孝三年,不能进京授封,却缝长安城传出女帝陛下龙体抱恙的消息,女帝决意祭天祈福,命钦天司挑选了个好日子,定在五月初五,小天庭山封禅。
李长安嗤笑一声,将邸报随手一丢,摔在桌子底下,喟叹道:“姜漪啊姜漪,前半生征战,后半生治国,历代明君大都如此,你是灭了六国还是平定了天下,何来丰功伟绩,就敢给自己封禅!?”
平复了一下心境,李长安拿起最后一份谍报,江湖上每日都新鲜事,若认真计算少说也有几十件值得津津乐道的事情,尤其是在当下,经过一场场血腥风雨洗刷过后的中原江湖,不但未呈现出云雾之盛顷刻而讫的颓败之势,反倒燃起了薪薪之火。以往那些被大宗门常年打压的小宗小派,历此劫难竟是激流勇进,以迅猛之势快速崛起,其中便有拾刀庄,晴雪山庄,太白剑录堂,幽涧阁,璇玑楼等闻所未闻的无名小卒,这当中又以祁连山庄最为惹人注目。起先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个武艺并不出众的年轻女子,但在山庄日益壮大的趋势下,所有人又不得不重新审时度势,正眼打量起这个女子来。如今慕名而来的江湖武夫可以从清风山头一直排到山脚,有为一赌秦庄主风姿的,有为庄主夫人闭月羞花的容貌而来的,也有专程上门挑衅的,但能被奉为上宾请进庄内的却寥寥无几。
看到最后,李长安目光落在一个名讳上,南泉柳,此人乃拾刀庄的庄主。李长安好奇倒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子,而是惊异于她的天赋,二十岁才习武,四五年功夫便一跃成一品大宗师,简直可与当年的洛阳一较高下。只不过南泉柳并非用剑,而是使刀,且是双刀。
李长安摸索着下巴,微微勾起嘴角:“有点儿意思。”
放下谍报,李长安转头望了一眼天色,起身关上房门,在木床上盘膝坐下。收敛思绪,摒弃杂念,沉气入丹田。气机随心念游走四肢百骸,瞬息流转三百里,但李长安仍是不满意,几次催动内观龙息,一半随江河流入汪洋大海,另一半却始终巍然不动。凝聚在百穴之心的丹药总算有了用处,这次李长安倒是不心急,如抽丝剥茧,用丹药之力一点一点去牵引内观真气,周而复始。滴水穿石的苦活计李长安早在赴北的时候锻炼出了无比的耐性,当牵引出大半龙息,并不急功近利,反而越发稳妥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