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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秦归羡却心知这是在强人所难,她看着面无人色的李长安,犹豫道:“王爷,不如……”
李长安终于明白了应天良为何说有趣,原来真正有趣的是在这里,他杀了上一任武林盟主的慕容春风,如今便要从李长安手里夺走,还给他的女儿。而同样有愧于慕容冬青的李长安即便知晓,也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盟主之位,如此一来,朝廷也好,北雍也罢,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兜兜转转了一圈,这个江湖依旧回到了江湖人自己的手里。
应天良,可你又图什么?隻为堂堂正正与我一战,还是此生债此世了,不想欠着那小丫头的血债赴九泉?
可惜,没法问了。
李长安自嘲一笑:“罢了,还给她,本就是她的,都还给她。”
秦归羡默然无语,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李长安,好似一个人奋力登山,磨破了手掌,摔断了骨头,终于峰顶就在眼前,却被人硬生生一脚踹到了山脚。以前的李长安会站起来,不顾一切再往上爬,如今她只是跌坐在那里,失魂落魄,连头也不曾抬起。
秦归羡忽然觉着,这个总是一往无前,曾替许多人遮风挡雨的女子,累了。
李得苦不知何时回来的,站在几丈开外神色紧张的盯着,直到秦归羡朝她点头示意,她才恍然明白,这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子大抵便是师父口中提及过的秦庄主,于是赶忙小跑了过来。
李长安问秦归羡要了方绢帕,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女子尸身旁,她没有拒绝李得苦的搀扶,只是一言不发的又坐下,而后拿水沾湿了绢帕,仔仔细细替女子擦干净脸庞。李得苦原本一直安静看着,连眼睛都不眨,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才背过了身去。
她听见李长安的喃喃自语,“你我相识一场,旁的我做不了什么,至少让你走的干净些。以前有很多人我来不及,也没机会送行,今日就当我已送了你一程,早些投胎,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有句话你说的不对,因为我才是那个不值得。”
李得苦把头埋在手臂里,肩头微微颤抖。
一旁没来由红了眼眶的秦归羡,仿佛看见,李长安身上似是落了一层白雪,明明轻盈无暇,却压的她身形佝偻。
做完这些,李长安就着那方绢帕擦净了自己脸上的血迹,而后解下女子头上那抹红绸,束发系结。
待到胡浪取来衣物,李长安去了路边林子里换上,当她一身青衫走出林间,却不复原先的意气风发。那抹红绸在月色下尤为鲜艳,好似将她染的满身悲凉。
李得苦拾回不公,抱着古剑站在李长安跟前,那一刻,好似回到了五年前,但她红着眼,没有哭。
李长安柔柔一笑,如以前那般,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等接回你师姐,咱们一家就团圆了。”
李得苦用力点头,依依不舍的捧上古剑。
李长安与秦归羡交代了什么,李得苦没有听清,那夜,她隻记得李长安独自走了,走时身后有一抹红,飘飘摇摇,欲向九天飘去。
回去龙泉山庄的路上,李得苦兀自沉默,秦归羡也不知如何宽慰这个初见的小姑娘。
临到山脚下时,李得苦缓缓抬起头,朝东边望去。
日出东方,红阳如血。
她怔在原地,不知所问何人,隻喃喃自语:“那就葬在东边,好不好?”
名叫慕容冬青的青衣魔头独占高台,以无敌于世的傲然风姿睥睨群雄,盘龙擂台下的江湖宗门各个咬牙切齿痛心疾首,但当倚老卖老的前辈高手都忍不住纷纷出手,仍被慕容冬青一个照面就打下擂台后,这些死鸭子嘴硬的英雄好汉终于不得不服气,自愧技不如人。
龙泉山庄的庄主萧涧泉,已为此事愁的两宿没睡,眼袋子吊的能装下两颗北地大红枣。不出三日,龙泉山庄便会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那么多名门大宗汇聚一堂,天南地北的江湖高手群星璀璨,居然叫一个半路出家还是魔道的小丫头打的屁滚尿流颜面无存。更无奈的是,武评榜上东越洗剑池的池主叶白首始终不肯出手,四大宗师之一的南泉柳推辞说无意相争,偌大江湖竟是找不出一个能与慕容冬青一较高下的武道大宗师。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王爷也不知所踪。
双眼布满血丝的大庄主坐倒在高椅上,仰天长叹。
女儿萧潇贴心端来一盏热茶,放在父亲手边,好言相劝道:“爹,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他们技不如人丢脸的是他们,咱们家顶多也就是被那女子一脚踹下台的小弟丢人,比起那些一整个宗门都叫人打落花流水的强多了。”
听到这番歪理的萧涧泉脸色并未好多少,隻觉心口一揪,疼的更厉害了。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怎到他这不仅漏风还往里灌凉水?
萧涧泉捂着胸口,喘了口气道:“行了,乖女儿,你少说两句,就别给爹添堵了。”
萧潇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言语不妥,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
就在此时,门外快步进来一人,瞧见是面如芙蓉的长子萧澈,萧涧泉立即坐直了几分身子,满眼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