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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顿时对这个不冷不热的女子刮目相看,江映松对此倒是不予评价,没说谁对也没说谁错,老人许是歇够了,起身拍拍衣摆,继续登山。
李长安仍旧慢悠悠跟在老人身边,低声笑道:“这个孔立书原先我便不怎么喜欢他,看来还是有缘由的,他更适合去长安城,倒不是说他过于自负,老先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江映松哼了一声,不温不火道:“你不如明说,就是对女子更偏爱几分。”
李长安不否认,隻道:“我说实话您老可别不高兴,她那个妹妹我就没怎么瞧上。”
江映松又一声冷哼,但也不置可否,与其他宗门弟子不同,对于两个出身宗族的姐妹,老人从不强求,有没有出息不打紧,能一生平安快乐就是最大的福气。
当远远瞧见那座气派山门,一行人没想到竟是庄主秦归羡亲自相迎,同时还大饱眼福了一场,那位传闻中的庄主夫人虽不知何故被摘出了胭脂评,但绝对在这一刻占据了众人心中的一席之地。
李长安与定风府一行人暂别后,随秦归羡二人来到一处静雅小轩,三人没有过多的寒暄,李长安隻简单询问了一下沈摧浪和于新梁两位大客卿的伤势恢復的如何,便道出了此番来意。
“原本只是想让你临时拚凑起一帮肯去前线卖命的江湖人,北契军中有高手,咱们若没有那就太吃亏了,但我看山脚下那些马匹,好似不止来了一两百人?这些人都从哪儿来的?”
说到这个,秦归羡不免有些头疼,叹了口气道:“加上庄子里的门客,眼下约莫有四百多人,此事说起来也有些荒谬。前段时日王爷您的辉煌事迹传遍天下,人人都知道韩高之死在了北雍,于是一窝蜂跑去武当山蹭您老人家的仙气,这不没过多久,边关就起了战事,又听说您这位北雍大当家的不顾安危,死守虎口城不退,还把那个君子府的霸刀打的吐血三升,这帮江湖好汉头脑一热就成群结队想去投靠燕字军,结果还没到城门就被一群精兵强将给轰了出来,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跑来了祁连山庄,虽是误打误撞,但兴许可解眼下燃眉之急。”
李长安听的目瞪口呆,也就没功夫计较言辞间的挪榆之意,只是哭笑不得道:“打仗又不是江湖意气,更何况这些江湖武夫没见识过战场厮杀,若只是奔着军功而来,一不留神就丢了小命,不如老老实实让他们回中原逍遥自在去,免得将来中原江湖还以为是我李长安断了他们的传承香火。”
秦归羡沉默不语,她原本想说北雍亦是中原九州,凭什么中原可以逍遥自在,凭什么北雍就非得战死沙场,但她看着满身风尘仆仆的李长安,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王爷言之有理,我这便召集众人,与他们言明。”
李长安看得出她眉宇间的愤懑,但没有多言,默然起身离去。
秦唐莞走到跟前,伸手轻抚她的眉头,柔声道:“王爷自有她的苦衷,莫要意气用事。”
秦归羡握住那隻手,放在脸颊旁轻轻摩挲,叹息道:“早知道,就不该上她李长安的贼船,不若你我……”
秦唐莞打断她的话道:“不若你我哪有今日,羡儿,你记得不论何时,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秦归羡抬头凝望着那双情意浓浓的眼眸,嗯了一声。
临近傍晚,又下起了绵绵小雪。
四百多号江湖人士汇聚在正门的大坪台,秦归羡从众人正面的一座二层楼走出,站在廊道上,衝底下人群一抱拳,朗声道:“承蒙诸位抬爱,愿以性命托付于我祁连山庄,但秦归羡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诸位且听我一言。如今边关战事激烈,正需要诸位这般侠义之士,但并非我秦归羡给诸位泼冷水,战场厮杀刀枪无眼,没有什么点到为止,更没有什么手下留情,诸位可想清楚了,若放得下家中牵挂,不在乎身前名利,那大可以留下,我祁连山庄绝不阻拦。倘若诸位战死沙场,即便没人记得你们的名字,每年清明,祁连山庄也会为诸位敬上一杯薄酒。”
雪花轻飘飘落在每个人的头顶,好似将一个个踌躇满志一点点浇灭,他们的脸上渐渐露出犹豫,不甘,茫然,以及后知后觉的羞愧。
秦归羡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面无表情,没人不惜命。
是的,没人不惜命。
但,北雍有三十五万人,不怕死。
雪落的很安静,整个祁连山庄更加寂静。
一道青虹忽然落在大坪台不远的一栋高楼上,那袭青衣独傲而立,冷眼看着底下人群,嗓音不大,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江湖人行江湖事,朝廷打不打仗与你们何干,吃饱了撑的跑来瞎凑什么热闹。”
秦归羡一番话好歹给众人留了些脸面,这位从来没服众过的武林盟主可就半点情面不讲了,甚至还甩了众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于是就有个涨红了脸的年轻人扯着嗓子吼道:“古人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吾辈江湖,岂无侠骨!”
青衣冷笑道:“那北蛮子打来之前你们在哪里?”
那年轻人愣在当场,脸红到了脖子根,半晌没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