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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截杀该结束了。”
话音刚落,在红衣掠向远方的同时,那柄藏在君子府另外三人声名之下许多年的断剑终于动了。
无剑锋,却比剑锋更加凌厉的剑气骤然而至。
但这就好比在祖宗面前倚老卖老,汹涌如潮的磅礴剑气到达李长安跟前时,被一缕清风吹散的只剩一丁点小水花,李长安那隻伸出去尚未收回的手,两指夹住了断剑的前端,然后轻轻一掰,响声清脆。
满脸青胡茬的邓尧噗通跪了下去,吐了一大口血,他想不明白自己堪称武道巅峰的一剑,为何不战而败,甚至浑身内力莫名开始逆流反噬。
这个女魔头不是才跟韩高之打过一场生死之战吗?从提刑客那边得来的情报,说是有人亲眼看到李长安身受重伤,若非东越楚狂人横插一脚,北雍早就成了无主之地!可眼下这个情形,分明天差地别啊!
李长安一直不认为自己的运气好,就在她打算痛下杀手,干脆让邓君集恨她恨的更彻底一点时,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朝着她的背后以极快的速度撞来,逼迫她不得不掷出手中那一小截剑身。
两者相撞,并未惊天动地,只是咚的一声闷响,便各自化作了齑粉。
似乎势均力敌。
李长安隻用了五六分力,而那人同样未尽全力。
道路另一头,两个身影逐渐清晰。
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袍里看不清容貌,一个身形平常,样貌平常,就连穿衣打扮也跟平常武夫没什么两样,丝毫跟“神将”两个字不搭边。
但就是这么一个走在路边都不会让人多瞧两眼的中年男子,他名叫宇文盛及。
在虎狎关一役,隔着一座战场,他仅是站在城头便一箭射死了有数十名精锐甲士护卫的老东安王。
长达八百年的中原历史中,也没有谁这般轻而易举做到了“万军丛中取首级”,比起在武道上止步于大长生境的呼延同宗,无论是北雍还是商歌,都对此人更为忌惮。
李长安只是以为自己运气不好,但没想到这么倒霉,她一直认为呼延同宗若是拿不下古阳关,或是被她找着机会宰了,北契那边不论是迫于庙堂的施压还是走投无路的无奈,只要攻破北雍的决心不改,迟早会有跟这位神将在沙场上相见的一日。
可没成想,来的这般快。
而且就那股远远瞧着都极为惊人的气势而言,这个一次都没登上过武评的北契神将,绝对有陆地神仙的实力。再加上旁边那个本身修为深不可测的提刑客大头领申屠襜褕,这种强强组合,看来北契很着急杀她。
李长安甚至都能想象出,那位北契帝师是如何苦口婆心劝说耶律楚才莫要亲身涉险,隻让这两个足以碾杀世间任何一位陆地神仙的忠心良臣为君分忧,虽然截杀北雍王的良机不多,但也没到需要女帝亲自出马的地步。
显然周遭百里内定有北契的练气士,否则这二人不可能这么快找来。
两人停在百步开外,黑袍里传出沙哑嗓音:“宇文将军,看来李长安破了心魔是真的,虽境界尚未稳固,但要杀她还是有些棘手,不如……”
宇文盛及眯了眯眼,望向那一袭青衫,嗓音意外的温润如水,他轻笑道:“倒马关驻守不过三百散骑,用处不大,再说,本将可以等,她可会等?她又不是傻子。”
宇文盛及忽然瞥了黑袍一眼,“说起来,你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莫不是怕她拚了命也要拉你垫背?”他笑了笑,“不如你当面问一问她,你申屠襜褕敢以命相搏,她李长安敢不敢同样把命交代在这里?”
黑袍微微颤抖,发出桀桀怪笑,“她有何不敢,只是如今她死不起罢了。”
宇文盛及听着耳边的刺耳笑声,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对这个敌国的年轻女子没什么好感,但一甲子前的仇人就在眼前,却有仇不能报,这种滋味换作谁都难以忍受,这个北雍王当的,还真是憋屈啊。
两人看似轻松的闲谈戛然而止。
道路上掀起一道尘土,那袭青衫笔直一线朝这边奔袭而来。
申屠襜褕毫不犹豫,眨眼间倒退出十几丈的距离,他做为刺客头子最擅长的莫过于偷袭刺杀,正面对敌自然就交由一夫当先的宇文盛及,他要做的便是等待良机,就如同当年在剑门关刺杀李氏夫妇一般,用同样的手法,用同一双手,送这个本该在一甲子前就与家人团聚的李家余孽去死。
宇文盛及伸出一掌,撞在那把未出鞘的北雍刀的刀尖,撞开的气机如海潮般向四下扩散,顿时飞沙走石。
他抬起另一隻手,再一掌拍在自己手背,瞬时气机暴涨,犹如铜杵撞钟,直接将李长安硬生生逼退数丈。而后他蹲下身,双手如铁掌插入地面,掀起一丈厚的土墙朝李张安砸了过去。
尘土飞扬间,两道身影各自以极快的速度迎面对撞。
破开土墙的一瞬,刀已出鞘。
拳罡对上刀尖,周遭尘土碎石开始缓缓变得扭曲,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不停揉捏,之后仿佛忽然一下丢进了油锅里,炸出一串密密麻麻的爆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