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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中年儒士双臂一展,江畔两头各自传出一声闷响,继而从林间飞出两根合抱之粗的长木坠向江面,几下沉浮便停在中年儒士身侧两边静止不动,如生根于江底视周遭流水如无物。
这一手驭物之法,无疑让在场几位顶尖高手面色凝重,他们并非震惊于这等雕虫小技,而是对中年儒士无形中外泄的磅礴气机深感震撼。
负剑老者以眼神询问姜松柏,在后者轻轻点头后,老者朝她背后轻缓推出一掌,姜松柏便如一片孤叶飘向其中一根巨木。当她站稳身形,姜凤吟同样落在另一根巨木上。
先前才争锋相对的二人,脸色自然都谈不上多好看,只是出乎意料之外,姜凤吟并未朝那个看不顺眼侄女发难,反而质问中年儒士道:“姓楚的,本王问你,李长安为何不自己来,是不是岁寒那丫头又跟她无理取闹去了?”
不等中年儒士开口,姜松柏温怒道:“姜凤吟,仔细你的口无遮拦!丫头是你能叫的?”
姜凤吟瞥了她一眼,讥笑道:“本王都造反了,谁还在乎这些。”
姜松柏握剑的手缓缓抬起,姜凤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空着手来的,吃大亏了。虽然笃定中年儒士不可能坐视不管,但万一等这死丫头在自己身上戳出个洞来他才出手,那找谁叫冤去!?
俗话说的好,输人不输阵,姜凤吟挺直腰板,大吼一声:“姜松柏,你敢!”
场面不能说混乱,简直就是灾难,中年儒士后悔不及,抬手拦在二人面前,尽量和颜悦色道:“二位,楚某只是受人之托,不看僧面看佛面,再给楚某几分薄面。”
中年儒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二人都暂且收敛了气焰,这才无奈道:“那位让楚某给二位带个话,姜家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不便插手,但分内之事责无旁贷,若哪日北雍输了,尽管找她问罪便是。那人原话是这么说的……”
说到此处,中年儒士犹豫了一下,再开口时语调与某人极其相似,“千古骂名,我李长安一人担之!”
姜松柏一言不发,握剑的手指节发白。
姜凤吟沉默半晌,忽然笑了笑,“威风都让那王八蛋一人逞完了,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不想惹一身腥罢了,不过也好,免得她突然起了什么恻隐之心,到时候临阵倒戈,本王找谁说理去。”
姜凤吟缓缓抬眸,看向那张眉宇间与先帝极其相似的脸庞,收敛起笑意,嗓音平静道:“姜松柏,我不过是拿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何错之有?她一次次夺走我身边重要的人,可曾在乎过我的感受?你跟她其实没什么不同,论心狠我不如她,更不如你,我只是后悔错过了那年入京奔丧的机会,即便岁寒那孩子再不适合坐那个位置,也轮不到你自以为是欺上瞒下。不过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若就此回长安,便替本王送个话,问一问你那位陛下可否甘愿禅让退位,她若答应,本王便不会让大军踏过巨灵江一步。”
姜松柏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神情满是轻蔑。
姜凤吟似是料到如此,无奈叹了口气,忽然厉声道:“罪人姜松柏,你可认罪!”
中年儒士神色微变,余光中瞥见姜凤吟身后一根细如发丝的琴弦激射而来,却并未伤她,而是缠绕住她的腰间,将她扯回了岸边。
下一刻,隐约可闻无数破空之声,中年儒士看向身边临危不乱的年轻女子,不禁生出几分惋惜之情,此女心性坚韧气魄过人,却有帝王之相,奈何命途多舛,果真是锋芒太露,生不逢时?
姜松柏嘴唇蠕动,似对中年儒士无声言语了什么。
只见中年儒士竟有一瞬的愕然,而后大袖一挥,将姜松柏送回岸上,身后漫天箭雨骤然泼下。属此
当箭矢如雨点般砸入江水,早已不见中年儒士身影。
安然无恙返回岸边的姜凤吟眺目望去,只见对岸十数道身影几乎同时拔地而起,拔剑抵御这波突如其来的箭雨。其中那名负剑老者隻身掠过江面,背上三尺青峰出鞘的一瞬,江面上狂风大作,箭雨有半数被这股劲风拦腰折断。
白灵官当即拨转马头,将姜凤吟拉上马背,策马狂奔。
晴雪阁阁主与那对年轻男女相视苦笑,当先迎难而上,左公明一手按在剑柄上,望向对岸同样策马逃离的女子背影,沉声道:“飞凤骑马上赶到,那位长公主殿下就交给师妹你了。”
神色淡然的女子没有言语,手中长剑轻轻抛向半空,随即原本坐在马背上的身影一闪而逝。
高空之上,御风而行的中年儒士双手负背,将脚下情形尽收眼底。
大江之水向东奔流,几艘巨型黄龙楼船正由东面缓缓驶来,与埋伏在五里之外的三百精骑碰头后,姜松柏沿着江边朝东面狂奔。显然这场突袭早在她的预料之中,甚至安排了江面策应的退路,只是……
中年儒士微微眯眼,那黄龙楼船上的甲士并非陈玄策的王朝大军,而是姜凤吟的飞凤骑!
随着江面上一声怦然巨响,中年儒士看到那位阁主被狠狠砸入江底,但负剑老者仍被十几名江湖高手纠缠不休,而另一队头顶鲜红缨盔的飞凤骑以至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