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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她不是个人,是件物品似的。
荀烟鼓起勇气争取了一下:“宋小姐,不然……您需要模特的时候,提前告诉我,我向社团请假,可以吗?”她软下声音,小心翼翼说,“拜托了,我真的很想参加戏剧社……”
宋汀雪微微抬眼,仿佛十分困惑:为什么非去不可呢?
这眼神里分明写着不认可。
宋汀雪隻说:“学校的社团有很多,再选一个吧。”说完,也没等荀烟回应,看了眼手机,“啊……都这个点了。”
她轻推了把荀烟,不由分说地拨开话题。“走吧。我和安姨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宋汀雪口中的“礼物”,是一个书房。
确切地说,是一个足有五米高,一面落地窗、三面巨型墙面书柜的书房。落地窗外青林翠竹,山色空蒙。另三侧的书柜里摆满书籍,大多未拆封,都崭新着。
也许有几千本,几万本。
荀烟望着那些书柜书籍,几乎忘记言语。
先前没法儿参加戏剧社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身后,宋汀雪开口,语气不带起伏:“安姨说,你爱看书。”
“宋小姐!谢谢你、谢谢你——”
荀烟一头扎进宋汀雪怀中,感激无以言表,便只会重复地道谢。
她的前十五年被困在z城,噩梦无边,如今真正抵达自己的wondernd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汀雪。
那日之后,荀烟读聂鲁达,读博尔赫斯,读阿加莎,读波德莱尔,读莫泊桑。
宋汀雪和安伽送给她的书房,里面有原迹,有手稿,有荀烟穷极一生都无法读完的浩繁卷帙。比z城盗版旧书摊里那些黑白印刷,观感好上千百万倍。
荀烟抱着它们,翻看阅读,感受那些文字。
她从没觉得人生这样充实快乐过。
「完璧な文章などといったものは存在しない。完璧な絶望が存在しないようにね」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不可避免的:苦扁桃的气息总勾起他对情场失意的结局的回忆」
「没有什么现在正在死去,今天的云抄袭昨天的云」
「四月间,天气寒冷晴朗,钟敲了十三下」
「国境の长いトンネルを抜けると雪国であった。夜の底が白くなった。信号所に汽车が止まった」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
「…………」
书房里,荀烟躺在书堆上。偶尔累了,抬头看看天空。
蔚蓝无垠的天空,青山后,有白鸟掠过的痕迹。
她的脑袋里想到各色诗句,想到雪国列车,想到天空之境,想到奥雷连诺上校参观冰块的遥远下午。
学校。
教室。
家或宿舍。
书房。
荀烟喜欢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是宋汀雪给的。
所以她不会,也不能,拒绝宋汀雪的任何事。
「诗句坠在灵魂,如同露水坠在牧草」
「一朵玫瑰正马不停蹄地,成为另一朵玫瑰
你是云,是海,是忘却
也是你曾失去的,每一个自己」
作者有话说:
wondernd 梦幻岛
伯爵提问:「成为另一朵玫瑰,忘却……曾失去的,每一个自己」暗示了什么?
本章批注:本章涉及到的文学作品依次为:村上春树《且听风吟》、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痖弦《深渊》、奥维尔《一九八四》、川端康成《雪国》。引用开篇首句。
奥雷连诺上校是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最后是聂鲁达《今夜我可以写·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与博尔赫斯《密谋·云团》。
然而,不知道什么契机,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荀烟开始频繁地梦见z城。
她梦见自己没逃出去。梦见被打得鲜血淋漓的玉子,从血泊里抬起头,露出的,却是她七九的脸。
梦见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宋家依山傍海的别墅,熟悉的壁炉劈里啪啦燃烧,安伽身后,走出的却是牟远东。
荆棘布满她的梦境。
那些噩梦里,从来没有宋汀雪的身影。
就好像她们从未认识过。
荀烟一次又一次地从睡梦里惊醒。
有时发觉自己在学校的宿舍,床头柜上小精灵夜灯反着荧光,室友许愿睡得正香甜。有时发觉自己在宋家的别墅,室内漆黑一片,窗外风簌簌,走廊壁灯幽静。
荀烟满面泪痕地醒来,胸口起伏,急促地喘气,像要窒息。
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却四处找不见房间吊灯的开关。
摸索在黑暗中,门缝里一道光。
荀烟追着那道光跑出去。
门开合,凌晨的别墅针落可闻。视野被泪水模糊,荀烟却敏锐地觉察走廊尽头,有人在说话。
走廊尽头是一个露天阳台。
春夜寂静,垂丝海棠的花瓣和月色一起,落在窗台。
也落在宋汀雪的身上。
她夹着一支烟,正在和谁通话。
“前额叶?前额叶切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