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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峰不着急,耐着性子陪蓝子玉看窗外的风景。
看了好一会,蓝子玉杯中的茶水喝完了,何峰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大人。”何峰扯出一丝僵硬的笑。
蓝子玉这才将视线从窗外落回何峰身上,放下手中的茶杯。
李瑨仪向前为蓝子玉斟满茶水。
“这个……土地是义沧百姓谋生的根本,就是我同意了,义沧百姓也不同意。”
“大人,您可是义沧最大的,谁敢不听你的?”何峰合上了折扇,“并且,是我花钱建,不费蓝大人一分钱。蓝大人只需写个名,盖个章便可。”
蓝子玉反问道:“遂州比义沧大很多,何公子在遂州建岂不更好,而且离家近,也不用大老远跑来义沧。”
何峰难为情的笑了笑,道:“嗯……这个……”忽而脑筋一转,“这不是在下想与大人结交嘛。跑马场建成之后,我便赠大人一匹好马,还邀大人一同骑马射箭,如何?”
在遂州建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何峰不要命了。他在遂州不仅有他老爹管着,还有他妻子管着。
蓝子玉笑了笑,说道:“何公子若是想与我结交,在义沧多住几日便是了,何至于多费钱财在跑马场上。”
“我是想多住几日,但义沧实在没有让人留恋之处。在下这才想起修个跑马场,也能让大人在闲暇之时,有个放松的去处。”
蓝子玉垂眸细思稍许,直视何峰,道:“看在遂州何大人的面上,我便准了何公子的请求,但自何公子在义沧动土之日起,便开始计算税银。具体缴纳多少,我会在契书写明。”
“你义沧那块地,我只是物尽其用罢了。蓝大人为何要收我税银?”何峰不悦的皱起眉头。
“何公子说的这话就有点偏颇了。那块地是属于义沧的,何来我的之说。”
何公子仔细琢磨了一下,扬起下巴,灌下一杯酒,嘴巴砸吧了几下,话中带刺道:“蓝大人还真如传闻中所说,两袖清风、英明神武。”
蓝子玉勾唇一笑,“何公子谬讚。”
遂州有大把地给何峰骑马,只是何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肯放过这次可以借着与蓝子玉游玩的由头纵情玩乐的机会。况且,修跑马场只是让他能有理由在义沧多待几天。
何峰的夫人仗着娘家有钱有势,处处管着何峰,她惹何峰不高兴,但孝敬公婆,讨了何大人的欢心。
还未婚配前便劣迹不堪的何峰这便落得个两头不讨好,在这遂州越呆越烦心。
何峰第一次听到蓝子玉的名字,还是从他爹嘴里听到的。
头髮花白的何大人坐在府邸厅堂上,饮了一口酽茶,叹了一口气。
“那个蓝子玉,二十出头,孤姓贫人,既无家室倚靠,又无门客辅佐,怎的如此出类拔萃?!”何大人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爷,蓝子玉若是没有巴郡太守和贺尚书的提拔,义沧县令的位置定是轮不到他的。”同样花白头髮的老管家安慰道。
“义沧那地方有谁愿去?只有那些出身微末、没有任何挑选机会的新晋状元才会去。那些穷怕了的人眼里只有钱,恨不得借着官威刮百姓的几层油。”
“老爷,并不是所有的穷人都爱财如命,还是有个别例外的。”
“连你也觉得我的想法是错的?难道那些穷人不都是劣根?”
“老奴只是觉得,凡事总有例外,就比如,八月十五的月亮未必圆。”老管家低下头。
“我年轻时,与一穷苦书生一同中了进士。我爹很高兴,为我张罗了一场宴席,这宴席不只是因我中了进士,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我打通人脉,以后的官路也会顺畅许多。”
“嗯。”老管家专注的侧耳倾听。
“我与那穷书生是在殿试之后才结识的。那年,就只有我和他一同中了进士,并且他看起来十分卑谦,甚至胆小怕事到有点好笑,所以我欲与他结交为友的念头十分强烈。之后,我便邀请他参加了我家为我举办的庆宴。”何大人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又重重叹了口气,“他连琉璃灯都没见过,玉石细雕而成的松山溪涧便足以让他欣赏许久,他讚叹我家富足,我打趣说,他以后也会有的。”
何大人沉默了些许,说道:“后来,他还真有了钱,府邸里的珍宝堆得数不胜数。可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卑谦的穷书生了,我再也不认识他了。”
老管家自然清楚官富民贫的道理,沉默了些许,说道:“老爷也并未他人口中说的嫌贫爱富,只是经历过,比他人看得更透彻。”
“蒋太守曾劝我要给出身微末的年轻人多点机会,我哪里不肯他们机会,只是,若是他们和那个穷书生一样,一开始便做了地方官,后面不知要有多少百姓被压榨。”
“老爷爱民如子,有这些顾虑也是情理之中。”
“我想着,名门贵子自小便有先生教导,所用笔墨纸砚也是穷人家求不来的,怎的我这小儿子这般没出息!”
“老爷,二公子为何家续上了香火,也是有所作为了。”
“呸!那些贫民生一窝,总不见他们有长进,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贫民。”何大人怒敲桌面。
老管家心知自己说的话惹何大人不高兴了,便低下头,缄口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