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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面对面,沉默间一齐红了脸,显然想到了同一件事。
楚叶着急忙慌拿起一旁的面具,又戴上,欲盖弥彰般想掩饰什么。
对比之下,白凝显得镇定许多。
“我先回房了。”楚叶戴好面具以后,冒冒失失站起身,“那个,我有点发晕。”
“发晕?”白凝望着她。
“嗯!我走了!”楚叶立即转身脚步匆匆,好像跟白凝同处一个空间,都会透不过气。她发誓从小到大,自己从未有过这么慌张的时刻。
门被带上,屋子里又只剩一人。
白凝站了一会儿,坐到案前想继续抚琴,但心不够静,她低头胡乱弹了几个不成调的音,便停了下来,指尖搭在微颤的琴弦上,感觉自己心口跳得莫名的快。
在她的印象中,楚叶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着冷厉,原像是见惯了世间的风雨浮沉,什么都不会畏惧的女子。
可这样的女子……
白凝抬头看向门口,想到方才楚叶慌张溜走的模样,不禁笑意嫣然,这位楚姑娘,怎会比自己还怕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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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叶一路向客房疾走而去,结果因为分神,和人在拐角处撞个正着。
“不好意思。”
撞上的正是小桃,小桃打量着楚叶,小声惊呼:“楚姑娘,你喝醉了吗?脸怎么这般红?”
带了面具都能看出在脸红?楚叶哑然,隻想躲进屋子里不见任何人。她搪塞小桃,“我不大舒服,要休息一下。”
小桃懵懵懂懂点头。
回屋后,楚叶摘下面具洗了把冷水脸,凉水压住滚烫,舒服不少。她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恢復着冷静。
她们都是女子,看了也就看了,抱了也就抱了,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况且她们脱掉衣衫互相取暖,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对,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这样一想,楚叶鼓起腮帮子舒了口气,好多了。
到了晚间,照旧有人给她送来汤药,还有一小包蜜饯果,只是白凝没有过来看她。其实她们心照不宣后,见面是挺尴尬的吧?
夜晚楚叶在塌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明天跟白凝辞别,离开白府。再说她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便在府上一直打扰下去。
翌日上午,楚叶照常去了白凝的书房。
白凝正在作画,听到暖画说“楚姑娘来了”,还意外了一把,昨日羞成那般,她还以为楚叶会躲着自己好几日。
楚叶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带着贴身佩剑,恢復了往日的装扮。见了白凝,她还是不敢直视对方眼睛,没办法自然。
“你来了。”白凝落落大方跟她打招呼,已经习惯了楚叶每日过来听她弹琴。
“我今日是来辞别的。”楚叶却说,“这段时日多有打扰。”
白凝眼底略微暗了暗,原是要走。
她不接话,楚叶僵站着,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留下慢慢养伤,不必急着走。”白凝莞尔。
“不用担心,我的伤已经好了。”楚叶解释说道,“我从小就习武,身体恢復得快,这段时间多谢二小姐的关心照顾。”
白凝缄默好一阵,尔后她不紧不慢问:“跟我待在一块儿,每日听我弹琴,很闷吧?”
“没有,不闷!”楚叶连连否认。她想了想,还是认真对白凝说,“我喜欢听你弹琴。”
白凝没想到向来不善言辞的楚叶,会这么回答自己。
楚叶没告诉白凝,其实前段时间的营救,并不是她第一次见白凝。早在三年前,她初来京州时,她便偷偷认识了白二小姐。
她和兄姐原本一直在西州生活,后来阿姊在任务中眼睛受了伤,几近失明,他们无奈才来京州求医。
天子脚下,人才济济,名医众多,只有来京州才有机会治好阿姊的眼睛。
初来京州时,楚叶郁郁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讨厌这儿,虽然京州繁华热闹,高楼林立,但她却觉得无聊透顶,这儿处处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哪有在雪原上纵马奔腾的恣意畅快。
若要说京州唯一让她欣慰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儿达官显贵颇多,出手颇为阔绰。她时常想,等赚够了银两,治好阿姊的眼睛,就能回西州了。
楚叶是偶然听到白凝的琴音的。
玲珑坊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琴坊,路过时经常能听到阵阵琴声。她无聊时,便藏坐在坊外的那颗粗壮的古树上,听琴声解闷打发时间。后来听得多了,她发现弹琴最好听的,并不是玲珑坊的坊主,而是白府的二小姐。
白凝并不常来玲珑坊,一个月三两次的样子,有固定的时日。
楚叶便专挑白凝会来的日子,坐在树上听琴,这琴声让她心静,让她不那么郁闷浮躁。
这么一听,便是三年。
她总是高高坐在树枝上,悠闲悬着腿,繁茂的枝叶会挡住她的身影,她却能眺望阁楼。尽管距离很远,她还是能感觉到,弹琴的白二小姐是个大美人。城里的人也都这么议论。
楚叶原以为她和白凝的“认识”会仅限于此,然而前段时间大哥接了一个营救的任务,要救的人正是白凝。
……
“喜欢听我弹琴,那你怎么急着离开?”白凝反问她。
楚叶迟疑,这话的意思,是不希望自己离开?她心间生出一点欢喜,可,也不能一直在人家府上白吃白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