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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记得在初次听到这个名字之时,洲渚顺口便念出一句诗来:“洛邑人全少,嵩高雪尚残。满台谁不故,报我在微官。”
池不故掀起眼帘,安静地注视着她。
半晌,神色微动,淡淡地道:“随口便能念出韦应物的冷门诗作,可见你家学渊博,打小便熟读诗书。”
这会儿,能读得起书的人家不多,能让女儿也熟读诗书的人家更是少之又少。
洲渚知道池不故对她的疑虑从未打消,但她无从解释,隻笑了笑,插科打诨道:“那可不?我好歹也曾是富家千金。”
池不故默然。
这话兴许是触及了她内心深处的隐秘,她微微触动,对洲渚的脸色比起当初好了几分。
当然,她对洲渚的改观不仅是因为这件小事,还因洲渚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说帮她干活还债,便真的在干活。
洲渚虽然是个富家千金,但干起活来却没有怨言,哪怕一开始笨手笨脚不太适应,却也从不抱怨,只是偶尔会缅怀一下过去那奢靡安逸的美好生活。
哦,还有她未曾放弃过寻找穿越回去的办法。
自杀这种傻事不屑干,隻好三天两头就盼着天降流星把她砸回去。
池不故隻当她是被砸坏了脑袋。
阿洲(已修)
洲渚在恶补古代生活常识的时候,已经了解到了她所处的环境。
据池不故所说,如今是一个国号为“周”的朝代,这儿则是岭南道南康州的漏泽园,位处海康县城郊的新福乡。
漏泽园是集殡仪馆、公墓职能于一体的官办福利机构,一般由官府委托寺院的僧人来打理。
池不故自然不是僧人,她是受雇于附近天宁寺的主持,代为打理漏泽园罢了。
漏泽园是丛葬之地,安葬的一般都是无人认领的死尸,及因为家贫买不起墓地的穷苦人家的死者。而作为管理人员,日常工作便是维护漏泽园的设施设备,登记下葬者,还有闲暇时打理一下墓地。
洲渚从穿越至今,都不曾遇上需要收尸的情况,所以她的打工日常除了跟池不故打理墓地之外,就只有挑水了。
——关于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是怎么忍受得了挑水这等重活的?
这还得从她意外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比穿越前大了许多说起。
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猜测,理应是那颗天外陨石带她穿越时,给了她一些外挂,要不然为何她跟池不故交流时,毫无语言障碍?
还有,科学理论上,她穿越到古代,那就是一个行走的瘟疫源,池不故与她一同生活了数日,只怕早已遭殃,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呢?
没法用科学解释的事,她还是少去纠结吧!
洲渚正发着呆,干完活的池不故提着锄头,转头看了眼她,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挑完水,记得将自己昨日换下来的衣物洗了。”
洲大小姐虽然已经尽可能地在适应新的生活,但有些习惯却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比如她每天洗完澡后,都将衣服随手扔在篓子里,因为以前都有保姆帮她放到洗衣机里洗干净,二十年来日日如此。
池不故自不会帮她洗衣服,所以每天都不厌其烦地提醒她。
“知道了。”洲渚应了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跟着往前踱了几步,追问:“你每天都要出门,到底去哪儿呀?”
跟池不故相处了几天,她发现池不故每天都会出门两个小时,有时候回来会带些食物、蔬菜等,有时候又两手空空,甚至每次回来衣服都像在地上滚过几圈,沾满了草屑和尘土,根本不像是去买菜的样子。
她从池不故平常透露的隻言片语中已经知晓了池不故似乎是个孤女,在这儿同样无亲无故,所以她对池不故的去向有些在意。
池不故难道背着她做兼职去了?
亦或是被人欺负了?
虽然以她的身份去打听池不故的私事有些越界,但池不故现在是唯一能给予她帮助的人,她可不希望哪天等不到池不故回来,想去找人却无从找起。
池不故脚下一顿,这种私事被不熟的人过问的感觉,让她打从心底生出抗拒,然而她没有怪洲渚越界,只是有些不自在。
回头淡然答道:“这是我的私事,无需你操心。”
洲渚耸耸肩。
行吧,她也别多管闲事了。
池不故走下山坡,离开了墓群,洲渚才猛地想起一事,急忙追过去:“哎,我的早饭怎么办?”
她穿来几天,学会了挑水、洗衣、锄草,偏偏在生火做饭这方面没有一点天赋。
她捣腾生火能捣腾半天,池不故说让她做饭,俩人都得饿死,于是做饭这事就跟她无缘了。
虽然不用她做饭是件好事,可这也说明她要想吃饭就只能等池不故来做。
早几日池不故出门前,锅里都热着一些南康州的特色吃食,她饿了可以自己去找来吃。可是今早她打开锅看过,里面空空如也,池不故显然没有准备早饭。
池不故又被她的问题给绊住了脚步,回首道:“现在还早,等我回来才是吃早饭的时间。”
最近几天,她放锅里热着的食物都被洲渚吃完了,而且每到中午洲渚都会喊饿,加上晚上那顿,洲渚一天一共要吃三顿!
她既震惊于洲渚的食量,又心疼自己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