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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洲渚这么吃下去,她的家底很快就会被吃光!
为了将洲渚吃饭的时间改过来,池不故决定从今日开始,回来再做早饭。
洲渚迟疑道:“可之前——”
“之前放锅里是让你留到隅中吃的,你一大早就吃完了,我不得不多备了一餐。我算过,照你的吃法,你在这儿干活不仅没能还上债,还会欠更多债。”池不故似是抱怨,然而感觉不到任何怨气。
洲渚目光游移,颇为心虚。
没办法,谁叫她现在饭量特别大,还饿得特别快呢?
在洲渚又有新的问题提出之前,池不故赶紧动身出了门。
很快,漏泽园又归于沉寂。
洲渚看着一个个坟包,心里直发毛——池不故在时,她有人作伴心无所惧,可让她孤身一人待在此地,她隻觉得此处阴森可怖。
春寒料峭,冷冽的寒风从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拂过,空气仿佛凝成了冰刺,从她的毛孔中刺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顶着脊背生出的凉意,迅速离开墓群,回屋将她换下来的衣服抱去河边洗。
她穿来的时候,适逢生日,身上隻穿着为了生日特别定製的礼服,因此这些衣物都是池不故从自己的旧衣物里拿出来给她穿的。
虽旧,却很干净,连打补丁的地方都能看到整齐细密的针脚。看得出这些旧衣物的原主人是一个很注意卫生,同时对自己的要求也有些严苛的人。
洲渚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庆幸自己最先遇到的是池不故,若是先遇到性格执拗又特别较真的人,她或许已经被押送到官府去了。
她是身穿过来的,毫无在这个地方生活过的痕迹,也无来历可查,是比这时代的黑户更加见不得光的黑户!
要知道,黑户到哪儿都是异类,但在现代最多是对生活造成很大的不便,不至于要坐牢。
这时代的黑户可是要坐牢的!
更可怕的是要做苦役。
她光是想象自己顶着烈日去搬运巨石,双手双脚磨出了水泡,身上被粗绳勒出了血痕,还要被监工抽鞭子的画面,便觉得往后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除了害怕遇到特别一根筋的人外,她也担心遇上心思狡诈的歹人。
官府抓到她,只会送她去服刑,若是被歹人知晓她是个黑户,以她这出色的样貌,必然会被送去干些见不得光的腌臜场所,届时也不会有人去救她。
心事纷杂地洗完衣服,挂竹竿上晾晒,洲渚便准备去打水。
刚走进厨房提起木桶,外头忽然响起了中年妇人的大喇喇的惊呼:“哎哟,东舍怎么塌了?还有那棵百年柳树,怎么都烧焦了?”
伴随着充当门铃的铁牌子被敲打的叮叮当当声响起,中年妇人又叫唤:“阿池娘子。”
洲渚顾及自己的黑户身份,不太想出去,可她在晾衣服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中年妇人看她的身形与穿着打扮还以为她是池不故,没得到回应也不气馁,反而叫唤得越发起劲:“阿池娘子,我有事找你,你开开门。”
越是藏着掖着,反而越容易引人注目。
洲渚最终决定出面。
“阿池娘子她有事出门去了。”
门外的中年妇人一脸迟疑地看着洲渚,她还以为半个多月不见池不故,池不故变了模样。可是仔细一看,这眉目、神情、气质,分明是别人。
面对这个忽然出现在漏泽园的陌生女子,中年妇人好奇又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我……”洲渚刚想说是池不故的亲戚,话到了嘴边却猛然止住。
池不故是孤女,哪儿来的亲戚?这理由未免太蹩脚了。
说是朋友,又怕露馅。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山坡上的坟墓,灵光一闪,故意摆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道:“我叫阿洲,是来寻亲的。”
池不故提过,南康州是一个五方杂处、风俗不纯的流放之地,它地处大陆最南端,天气湿热,瘴疠肆虐,夏秋之际还会有台风,气候条件极为恶劣。
生活在这里的除了土着黎人之外,还有被流放的官吏、犯人,被发配戍边的士卒,以及随商船偷渡过来的南洋人。
像洲渚这样没有被编入户籍的浮客(黑户)有很多。
而这就生出了一些社会问题,比如,这些浮客或因疾病,或因天灾横祸死去了,他们的身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会替他们敛葬。
将他们的尸骨随意扔在路边的话,又很容易生出瘟疫。
这时候,漏泽园便会接收这些尸体进行安葬。
也就是说,洲渚可以利用这些信息,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合法化。
她三言两语便解了惑,引得妇人自行脑补了许多。
在中年妇人看来,南康州曝尸荒野的无名尸实在是太多了,此女子有可能是那些被流放的官吏的至亲,或是哪个戍边士卒的妻女,甚至还有可能是某些浮客的亲人。
中年妇人似乎忘了自己的来意,颇为热心肠地开解洲渚:“你不要难过,万一你要找的人还没死呢?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是哪儿人,我或许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多谢大娘。”洲渚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脑海中疯狂搜刮能利用的人的资料,想了一息,道:“他、他叫洲岛,是我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