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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渚的心里有一本帐簿,所有的帐,她都算得清清楚楚。从前对欠债的事闭口不提,并不代表她真的心安理得地享受池不故的付出。
之前是因为真的没能力还债,现在她知道自己的製糖知识能够换来财富,她便不会再藏着掖着。
池不故抿唇,洲渚此言总算是没辜负她当初的一番善意收留,不过……
“大不了从我的工钱里扣。”
池不故说得很轻,洲渚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她巴巴地看过去,池不故立马别开了脸。
“没想到池不故还挺傲娇的!”看到池不故耳尖的绯红,洲渚心中痒痒的,想伸手rua一把。
“我是个没有户贴、过所的黑户,以后怎么做买卖?就算能做起来,也容易被人嫉妒告发。还不如现在卖李青瓷一个好,万一他将来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呢?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嘛!”洲渚想得很开。
池不故告诉了她一个此前从未提过的情报:“遇到大赦,是有机会在此落户的。”
洲渚以为这辈子都只能是黑户了,没想到还能补办户口?!
“那什么时候会大赦?”
“不好说,有时候皇帝生辰、太后寿诞还有立太子、新帝登基等情况会大赦。除了大赦,只要你在此地生活满一年,然后再找个人家嫁了,那你也是可以落户在夫婿家的。”
第二个建议直接被洲渚略过了,至于第一个可能性,主观因素太多了,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那还是算了吧!你知道李青瓷的糖寮在哪儿么?”
洲渚打定了主意,池不故便不再相劝,道:“知道,在县城西郊,距此十三里路。”
……
洲渚决定去找李青瓷那日,池不故到白衣庵找尽休师太借了一辆牛车。
有了牛车,洲渚便没理由再让池不故背她,隻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板车上,看池不故赶牛。
“池不故,你在这儿待了多久啊?”路上闲着没事,洲渚又闲扯了些话题。
池不故似乎在回忆岁月,沉默了两秒,道:“五载。”
“那你岂不是很小就来这儿了?这一路多艰苦啊,你当时怎么受得了?”
洲渚的话换来池不故更长时间的沉默,就在她想略过这个明显戳池不故伤疤的话题时,后者主动说道:“其实最苦的并不是这一路上遭遇的不公与刁难,而是一直生活在安逸舒适的环境里,突然面对不公与刁难的落差。所以,只要心态好,就不算什么苦。”
说着,模仿洲渚一贯矜娇的语气:“我的心态就很好。”
洲渚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说我低估了人性。”
“你都被杜嘉娘算计着去相亲了,还看不透这个道理吗?”
洲渚想起池不故遭遇的那些不公的事,确实不好反驳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毕竟那些事都已经发生,造成的伤痕与遗憾也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不见。
憋了半天,闷闷地道了句:“池不故,你可得好好的。”
大小姐这关心人的方式还挺独特的。
池不故嘴角微微上扬,她这些年感受过很多恶意,但也被一些人的善意之举温暖过。她不清楚洲渚对她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似乎收留洲渚以来,她的生活便不再那么单调。
或许此时此刻,她才算是真正接纳了洲渚,允许洲渚走进自己生活的圈子里。
糖寮
去县城的西郊得经过白衣庵和几个村子,洲渚发现,越是人多的村落,遇到跟池不故打招呼的人的频率便越高。
“没想到你的人气还挺高的。”洲渚怎舌。
池不故道:“先父在被罢官之前好歹是御史中丞,曾进士及第,才学之名远扬。他被贬来此后,有许多读书人来求学,在闲暇之余,他也曾免费给乡里的孩子启蒙,因此乡人多识得他。我是沾了他的光。”
提及故去的父亲,池不故的眼神总是充满敬意的,洲渚看得出来她十分敬重她的父亲。
其实洲渚有些好奇池不故的母亲,但池不故没提,想来也是有什么无法轻易言说的苦衷。
……
有牛车的加持,洲渚与池不故很快便来到了李青瓷的糖寮处。
此时糖寮里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干着活,也不知是谁轻呼了声:“外头来了两个小娘子,是谁家的妻女?”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纷纷朝外探头探脑。
很快便有人走出来,在身材相对娇小的洲渚与高挑挺拔的池不故之间,他下意识便选择询问池不故:“两位娘子有什么事吗?”
池不故道:“我们找你们糖寮的东家李郎君。”
“那稍等。”这位看起来像糖寮管事的人转身进去了。
没一会儿,李青瓷便迎了出来:“原来是洲小娘子和池小娘子,有失远迎!”
“李郎君客气了。”
李青瓷将二人引入内,洲渚能看到寮里工人忙碌的身影。
这个糖寮不大,入门处有一个大棚,底下是一个直径两米的大石碾。旁边数个妇人给甘蔗削皮,一个妇人将削好皮的甘蔗切段,剩下一个妇人则将削去皮切成段的甘蔗放到石碾上,由两头牛牵转。
她们一边干活一边唠嗑,即便唠到最激情澎湃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那手速仿佛入厂十年的熟练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