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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尉看完文书,又问洲渚:“你说你今年几岁?”
“二十。”
“何时生辰?”
洲渚越发困惑:“正月二十五。”
县尉的手猛地一抖,喃喃自语:“正月,对上了。”
旁边的黄长生听得一脸费解:“姐夫,什么对上了?”
县尉却没空管他,又问洲渚:“洲小娘子可还记得五岁那年的事?”
洲渚瞅他像在瞅傻子:“那么多年的事了,谁还记得清呀!”
她当然还记得一些,不过她记得的那些事也没法拿出来说呀!
县尉竟也不生气,还点头附和:“确实,那时你还年幼,不记得也不足为奇。”
周凭骁和司法参军一头雾水,开口问他:“不是审问她吗?怎么就问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县尉打着哈哈:“审了,没什么问题。”
众人:“……”
洲渚有些难以置信:“县尉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县尉点点头,颇有些殷勤:“当然,洲小娘子住哪儿,我送你吧!”
这岂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洲渚急忙摇头:“不了,我待这边的事解决,会自行回去的。”
县尉也没有强求,让人收拾一下被他翻乱的文书,带着黄长生和一群胥吏又走了。
司法参军摇摇头,也走了。看他的态度,对洲渚是浮客的身份也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
隻留下摸不着头脑的洲渚、池不故和周凭骁等人。
周凭骁对池不故道:“既然州府衙门都不追究了,那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
离开了掣雷都营寨,黄长生没憋住,有些焦虑地询问道:“姐夫,你怎么就放过那个美人儿了呢?”
县尉的嘴角一直挂着笑,闻言,嘴角耷拉下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这一次,你不许动她!”
黄长生不忿地叫道:“为什么?她是什么来头?”
县尉这时再也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道:“我可能找到洲相的孙女了!”
县尉摊开手中的悬赏文书,沾沾自喜:“前些日子我整理架库阁时,将那些已满十五年的陈年文书、邸报给清了出来,然后无意中看到这份十五年前的悬赏文书,正是洲相当年下令暗中寻找掳走他孙女的盗匪信息的悬赏文书。”
奸相洲赫孙女被人掳走这事,很多老臣都知道。
那是十五年前,洲赫时任兖州知州,四月,北边的州府皆闹了蝗灾,百姓受灾严重,还发生了民乱。动乱之中,洲赫正月才满五岁的孙女被愤怒的灾民掳走,从此音讯全无。
洲赫找不回孙女,隻好悬赏掳走她的人,希望有流民能互相指认,给官府提供消息。
后来,他因为镇压民乱有功,回了朝中便迅速受到重用,他便给各地的州县都发了文书,因为怕被弹劾,所以他隻让各州县留意,没有强製要求州县去替他找人。
但那一段时间,各地因此对流民的管控、盘查都十分严格,官员叫苦不迭,百姓也怨声载道。
黄长生还是不理解:“不是,怎么就断定她是洲相的孙女了?她的生辰、年纪很有可能是假的,万一她是冒充洲相孙女的呢?!”
县尉道:“因为洲相的孙女压根就没被掳走!”
黄长生被他整糊涂了:“既然没被掳走,那——”
县尉将缘由缓缓道来:“官场有句话,要想爬的高,必须自捅一刀。洲相能稳坐宰相之位十余年,权倾朝野,便是因为他够狠!听闻当年兖州百姓等赈灾,洲相却私吞了灾银,之后为了掩盖真相,也为了博得官家的同情,他自导自演,让出了五服的族人伪装成灾民,将他孙女掳走,然后将矛头直指灾民,逼迫灾民生乱,他再出兵镇压。如此一来,他顺利解决了灾民,又获得军功一件,朝廷自会嘉奖他。”
黄长生愕然,直感叹,洲相真不愧是当朝第一权奸,行径之无耻,是他们这些隻会鱼肉乡里的小官所不能及的。
“不过,他既然对外说孙女被掳走了,自然就不会再将人接回来,所以,听说他将孙女养在了族人家,而且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注意,还鲜少跟族人往来。你想,洲渚说她家是做香料买卖的,你觉得,这汴梁城里,没有权势背景的人,能做得了香料买卖吗?”
黄长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不是很理解:“可她若真的是洲相的孙女,那五年前洲家发生变故,洲相为何不出手?”
“洲相位高权重,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呀!恰巧五年前,池仪正在网罗洲相的罪名,洲相对族中子弟约束甚多,哪里允许在那种关键的时候,被抓住了把柄?况且,洲相儿孙满堂,不过是一个孙女,他刻意不跟对方联系,过去了十几年,情分淡了,在洲氏族人的刻意隐瞒之下,不知道洲家变故也不足为奇。”
洲家是五年前出变故的,池仪是五年前弹劾洲赫的;洲赫的孙女今年二十岁,洲渚也二十,生日还都是在正月……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
况且,他初次见洲渚便知寻常人家压根就养不出这样娇贵的千金来。普通人家的女儿见了官,隻会又敬又畏,洲渚见了他们却一点儿都不怵,仿佛写着“大官我见得多,你们算老几”,这极有可能说明,她过去接触的都是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