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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凤楼
长公主端坐在方桌旁, 肃冷的神色望着跟前的两人,淡声道:“无需大费周折了。”
萧瑾不明所以,蹙眉盯着长公主问:“为何?”
孟宛怡垂在腿侧的手莫名攥紧,她抬眸,迎上长公主投来的目光,带着半分怜悯。
“陈凤霞已经······死了。”
沉甸甸的嗓音落入孟宛怡耳中,只见她眼前一黑,身子摇晃如飘摇的落叶。
“宛怡。”萧瑾搂住她,满目心疼。
长公主轻叹一声,看一眼尚有一丝清明的孟宛怡,冷冷道:“孟弘益当真让本宫刮目相看。”
“本宫的线人来报,你娘亲额头有撞击的痕迹,满脸是血,不过她真正的死因是······”长公主欲言又止,眸底的恻隐转瞬即逝。
“咬舌自尽。”
话音落地,掷地有声,却好似一冷硬的鼓锤重重敲打在孟宛怡胸口。
她躺在萧瑾怀里,泣不成声,“娘。”
“宛怡。”萧瑾想安抚她,但喉咙哽咽着,只能将她圈在怀里,尽可能予她温暖。
“她是为了我。”孟宛怡往萧瑾怀里钻,头埋在她胸口,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萧瑾身上的衣料被她攥在掌心,起了褶皱。
指尖藏在广袖里,微微攥紧,孟宛怡到底曾是她想要重用之人,看她如此痛苦地倒在萧瑾怀里,长公主面容落落穆穆,抿唇不语。
从飞凤楼离开,孟宛怡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神不守舍地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胳膊怀抱着身体,颤抖着。
“宛怡,喝水吗?”萧瑾凑近她,心生愧疚。
当初如若不是她将孩子偷走,或许就不会有孟弘益之后的丧心病狂,她实在没有料想到孟弘益会对陈凤霞动手。
孟宛怡无动于衷,目光无神地落到窗外,没有焦距地飘晃。
西院的秋夜格外凄凉,凤吹进院内,卷起片片枯黄的落叶。
孟宛怡抱膝坐在床角,冰凉的眼神看一眼晃动的窗户,眼睫低下来,伸手掏进枕下,一把锋利的匕首,双锋纫,泛着银白的光。
上一世她没能护好娘亲,她有罪。重活一世,她不再是从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她强大了起来,东院的人近不得娘亲的身,也便没有伤害娘亲的机会。
可惜······
满心的愧疚让孟宛怡生不如死,匕首落到手腕处,比划着。
总归是要一死,不若追随着她娘亲的脚步而去,还能陪着她,莫让她黄泉路上一个人承受孤独。
锋利的刀刃一点点陷入肌肤,鲜血越渗越多,孟宛怡深吸一口气,手上用力,想要划开一道口气时,被衝进来的萧瑾一掌拍开。
“宛怡,你做什么?”萧瑾气急,她眼中的孟宛怡从来都是积极向上,足智多谋的,怎会起了自、尽的心思?
孟宛怡被萧瑾一掌拍倒在一侧,她趴扶在床沿,手腕处渗出点点血渍。
“宛怡,我是不是弄伤你了?让我看看。”萧瑾走过去,身上还融着薄薄的水汽,沐浴后的她隻穿了件轻薄的亵衣。
淡香萦绕在鼻端,孟宛怡心烦意乱,抬手将萧瑾推开,“不要管我。”
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身,目光寻寻觅觅,似还在找被萧瑾打掉的匕首。
“你在找什么?”萧瑾明知故问,看一眼掉在地上的匕首,上面还染着孟宛怡手腕处的血。她抬脚将匕首踢到一旁,取来布料为孟宛怡包扎。
“宛怡,振作起来好吗?就当是为了······”萧瑾话音戛然而止,那个“我”字终究没勇气也没脸说出口。
她给不了孟宛怡未来,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答应她的话没能做到,陈凤霞的死无疑是对孟宛怡最致命的打击。
“为了谁?”孟宛怡淡声问她。
萧瑾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她。
孟宛怡涩然一笑,“为了娘,我更要追随她而去,留她四处飘荡的魂魄在阴曹地府,她会害怕,有我陪着,她才能心安。”
孟宛怡缓缓抬头,冰寒的眼神看向萧瑾,“我迟早都是要死的,与他们一起受刑,我嫌脏。”
萧瑾唇瓣翕动,她想说,长公主会想办法救她的。但满门抄斩的大事,即便是长公主,也未必能做到救孟宛怡全身而退。
心有不忍,更多的是不舍。复杂的情愫在心底氤氲,萧瑾抬手捧起孟宛怡的脸,指肚细细摩挲孟宛怡精致的五官。
孟宛怡头偏到一侧,躲开萧瑾的抚摸,“今晚,我想去娘亲的房间睡。”
萧瑾咬唇看她,孟宛怡的疏离悄无声息,却又不容抗拒。萧瑾生怕她有事,道:“我陪你去。”
孟宛怡摇头,“我想单独和娘亲待一会儿。”
“我有好多话想要和她讲。”
孟宛怡深看一眼萧瑾,一时间,竟也不知她这一世活到现在,追求的,想做的,是否正确。
东院的孩子出生时,她娘亲还曾拉着她坐到床沿,一脸渴望地与她聊起她以后的孩子。
她那时盼望着的,是萧瑾能早已真心接受她,与她一起孕育一个小生命。
如今想来,如若她不痴心妄想,找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成亲,让她娘亲提早抱上小孙女也不是不可能。
重活一世,孟宛怡把太多的心思都花在了萧瑾的身上,最亏欠的就是待她比命重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