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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鲛绡落

来人一袭广袖儒衫,于蕉叶旁而立,风致清和,不是周潋又是谁?

他被谢执喝破,也不好再躲,索性微微笑着,慢步踱去了竹榻旁。

“谢姑娘心细至此,实在叫人叹服。”

谢执瞥见他的身影,目光微闪,别开眼道,“总不及少爷掩人耳目的本事好。”

“不知道的,还当那芭蕉底下生了什么稀罕物件儿,叫少爷绊住了脚。”

周潋近些日子往寒汀阁这儿来得多了,早已习惯了谢执这幅说话调子,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谨。听见他这一句,不由得微微笑着,存心逗人道,“自然是有稀罕物件儿的。”

“可不就在那树根底下的竹榻上?”

正半倚在竹榻上的谢执微微直起身,蕉叶荫影映在额前,一双眼好似琉璃般清透,半敛着,略眨了眨,长睫落下又掀起,像是一层密茸的初生紫苏。

“少爷指什么?”菱角落进口中,汁水清甜,他懒懒地偏过头,声音清冷,“谢执不明白。”

周潋自然知晓这人装糊涂的本事一等一的绝妙,摇了摇头,无奈笑道,“不过随口一言而已。”

“我方才并非有意藏躲,”他踱到榻边,随意寻了条藤凳坐下,离谢执约有半尺之距,“不过凑巧,刚行到那树下,就听到你同阿拂讲悄悄话。”

他说到此处,略顿了顿,如常笑道,“我若陡然冒出来,怕再吓着你们,便索性多停一停。”

“若是早知谢姑娘耳聪目明,自然不至于效此等班门弄斧之举了。”

“这样说,倒是我同阿拂的不是?”谢执轻飘飘道,“原不该在自家院子里头说闲话,害得少爷枉做了小人。”

“周潋可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周潋低笑,“谢姑娘平白无故往自己头上栽,便是你肯认,阿拂姑娘想来也不认的。”

“少爷这般灵巧的口舌,用在谢执身上未免浪费。”谢执探过身,从桌上捏了只沾露的莲蓬,轻飘飘地掷过去,水珠儿溅了半身。

“合该往铺子里,同客商唇枪舌战半个时辰,也是省银子的活儿。”

莲蓬飞到半路,就卸了去势,软绵绵地似要往下栽,被周潋伸长手臂接了,合在掌中。

他同谢执挨得近了,后者身上一股冷香逸进鼻端,似兰似蘅,一颗心也不由得急跳了两下,又忙撤回了身,半垂着头,慢慢地只顾剥莲蓬外的一层丝络。

“铺子里的事,原也不该我操心。”

碧青饱满的莲实从莲衣中剥将出来,圆滚滚地躺在掌心里。周潋将残余的莲蓬碎丢去一旁的芭蕉丛里,拍了拍手道,“插手多了,难免要讨人嫌。”

约莫是被周潋惊动,猫从乱晃的蕉叶下钻出来,“咪呜咪呜”地叫了两声,溜溜达达地来了榻前。

它还记得周潋,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蹭去后者了腿边,撒娇一般地绕了两圈,便当作打招呼了。

谢执从榻沿垂下手来,手指略勾了勾,懒懒地叫它,“过来。”

橘黄色的圆球便十分殷勤地凑上去,将头抵在谢执掌心里黏个不停。

谢执拿手指在它背上点点,垂着眼,也不抬头,只随意地朝周潋道,“这话奇怪。”

“旁的人听见了,只怕还当这铺子不姓周了。”

周潋微微一笑,并未应他这句,只在一旁瞧着他同猫玩儿,慢慢地剥着掌中的莲子。

矮几上摆了只巴掌大的缠丝白玛瑙碟子,他剥几颗,便一并搁了进去。

他不肯应,谢执也不再提这话,眼中神色微微一闪,随即隐没。随即从榻上半俯着身,随意晃了晃手指,引着猫上蹿下跳,当小虫儿一般地去捉。

周潋原是盯着猫的,可看着看着,总要被那几根素白的手指分去视线,在心里低叹一声,朝谢执岔话道,“谢姑娘养了这样久,可替它取了名字?”

“唔,”谢执停顿一下,平淡道,“取了。”

“叫猫。”

周潋沉默了一瞬,扶额低声道,“此名……”

“少爷觉得不好?”谢执抬眼看他,肩头微斜,水澜般的发尾顺着肩头线条蜿蜒而下,垂遮在颈间。

“并未……”周潋哑了口,停顿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续道,“是好的。”

“嗯?”谢执侧过脸,日光透过面上薄薄一层鲛绡,绯色半露,“那少爷不妨说说,好在何处?”

对面人的脸色活像是生吞了只猫进去,谢执瞧在眼中,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好整以暇地捏着猫爪子对周潋摇了摇,“不只是我,连它也想听的。”

“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姑娘此名,深得老君真谛。”

周潋昧著良心说罢,在心底对着自己从前进学过的先生暗暗道了声歉。

“原来如此么?”谢执将猫放下,山岚般的眼中,笑意一晃而过,“少爷到底是读书人。”

“见识卓远,实非谢执可及。”

周潋摇了摇头,苦笑着回道,“谢姑娘谬赞。”

“周潋实在……愧不敢当。”

谢执似乎极爱看这人吃瘪的模样,拿手肘撑在榻沿上,托着腮,也不开口,眉眼弯着,映着斜照的日头,像一泓粼粼秋水。

周潋对上这样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好似被猫轻挠了一记,说不上疼,只略涩涩的,跳得愈加剧烈,雷鸣一般,响动仿佛要隔着胸膛透出来。

可是偏偏又舍不得将一双眼移开。

猫端坐在榻边,神色自若地舔着爪子尖,一双圆圆的眼在面前两人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便被眼前轻晃的某样物事勾住了目光。斟酌一番过后,果断地出了手。

谢执心神微分,并未落在它身上。霎时只觉眼前有东西闪动,还未来得及闪身向后躲避,只听“哧”一声轻响,掩面的鲛绡被猫爪扯成两半,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蜜荷包

院子里静极了,一时间连蕉叶上的秋蝉都没了声响。

周潋原本该有许多句话,却在瞧见谢执的一瞬间,统统哑了口,在喉咙里散了干净。

他呆坐着,愣愣的,掌心还未剥完的莲子滚落下去,骨碌碌地掉去了脚边。

周少爷好似成了庙里头的木胎泥塑,怔着神,满心只剩了那样一个念头。

原来谢执生得那样好看。

像是那日雨幕下的一架凌霄花叶,薄而艳的半幅绝色。

谢执先反应过来,神色间倒不见惊慌之意,有余暇地腾出一只手来,按住了惹祸的猫,眉尖微微挑起,“少爷在瞧什么?”

“不,不曾,”周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了礼数,一双眼也不知在人家脸上落了多久,忙仓促地别开头,连身体都微微侧了过去,“我并非有意冒犯。”

“你……你可要再将面纱戴上吗?”

“怎么?少爷不喜欢看见谢执这张脸?”谢执手上微微用力,将企图逃跑的猫按了回去,“莫不是谢执貌若无盐,少爷一时不防,受了惊吓?”

“怎会?”周潋将目光落在远处带着铜绿的门环上,磕磕绊绊道,“只是……你先前一直戴着,我以为……”

“先前是谢执自觉貌丑,恐叫少爷见了,心生不喜。”谢执拎着猫的后颈抖落两下,将一番胡言也说得理直气壮。

周潋心里头半个字都不信,却又偏偏舍不得拿话来驳这人。

“难道不是?”谢执随意地折腾了两把猫,在它毛茸茸的头上拍了一记,才暂且作罢,“不然少爷现下,为何连头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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