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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气若游丝地问:“所以……阿萦你还是觉得我是鬼吗?”
所以这么多天的相处到底算个什么?鬼打墙?
顾怀萦的心很轻地疼了一下,几乎感受不到的疼痛,但却切实存在着,仿佛心中有什么想要扑腾出来,一下一下,绵长地衝撞着心臟。
顾怀萦道:“你……死了。”
她说着,反手握住艳鬼的手,那死亡的颜色就从艳鬼的手背缠绕到了她的指尖。
艳鬼茫然又茫然,但顾怀萦的脸上有着浅淡的哀伤,仿佛春雨打落的梨花,素白的,透明的,残破的。
艳鬼只能将自己的声音放到最轻最软,她握着顾怀萦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颊边。
她问:“阿萦,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顾怀萦没有说话,也就没有拒绝。
艳鬼:“阿萦,你见证过我的死亡,触碰过我的尸体吗?”
她在想,顾怀萦是不是也有前世的记忆。她在此之前并不认识自己,也不了解中洲,甚至不会中洲语,想必并不知道前世的全部。
那会不会……她遗忘了大部分,但保留了一些残破的记忆?
比如……自己七窍流血,扭曲死亡的模样。
顾怀萦安静地注视着她,眼神几乎称得上稚拙。
她静静地摇头。
艳鬼轻轻松了口气。
前世那具尸体实在不大好看,所谓前世今生的姻缘也未必令人欢喜。
艳鬼又问:“阿萦,在你的眼中,我和活着的人是有所不同的,对吗?”
除了见过她的尸体之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阿萦从一开始就认定她已经死亡。
天圣女的眼睛,或许能看见与常人不同的东西。
这一次,顾怀萦犹豫许久,缓缓点下了头。
艳鬼立刻追问道:“那我丑吗?”
可千万别告诉她,她抛出的媚眼在阿萦眼里都是青面獠牙……
顾怀萦顿时愣了,等回过神来,眼睛里浮上了一点无奈。
“你。好看。”顾怀萦轻声回应,“纯白的。纯黑的。活着的。都不及你。”
“那就好那就好。”艳鬼夸张地松了口气。
确认了这一点后,她似乎能顺着顾怀萦的思路琢磨下去了。
嗯,为什么说皇帝要杀她,估计是那天那句“驱鬼”惹的祸。
至于为什么说她要为皇帝死……那日阿萦是不是对皇帝说过“你不爱她”之类的话?所以是因为阿萦以为她和“皇帝”是一对?
艳鬼为这样的乌龙哭笑不得。
但她又想到那日,顾怀萦的那句“我要去救你了”,心里终究还是被泡暖了。
艳鬼说道:“阿萦,我知道你很固执,你认定的东西,我说再多你都不会改变想法。你以为我是鬼,以为我死了,并且你的眼睛看到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自己被眼睛欺骗了。”
她慢慢抚平顾怀萦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的掌心。
掌纹相贴,似乎有什么东西能透过这片紧紧相连的肌肤传递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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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萦下意识弯曲了一下手指,传说中天圣女□□的指甲在艳鬼的掌心轻轻剐蹭了一下。
顾怀萦道:“鬼……总是,不相信的。”
她的声音悠远,似乎回忆起了一些并不愉快的过往:“不相信,死亡。不相信,活着。”xzf
艳鬼就笑了笑,说:“那我证明给你看吧。”
“三日后,我会向你证明我是谁,我会向你证明活着,证明我不曾死亡。我会向你证明我和皇帝的关系绝非你现在所想。”
艳鬼这么说着,将手指挪移到一簇烛火上,拇指食指轻轻一捻,烛火就熄灭在她的手中,在两指上烫出几颗细小的燎泡。
顾怀萦目光一动,想去看艳鬼手上的烫伤。
而艳鬼却用那双手捧住了顾怀萦的脸,不让她的视线有片刻的偏移。
艳鬼说:“三日后,阿萦,无论你曾经怎样看我,三日后,请你不要逃避地,给予我真正的,对于一个人的注视。”
她又轻松地揉了下顾怀萦的脸颊,手指的温度很高,因为烫伤而略微不平整的指腹在脸颊上留下微微粗粝的触感,仿佛在抹去眼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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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道:“中洲律法,杀人偿命,对于巫蛊之术更是绝不姑息,这些日子都没被人发现,大概还得给富怡算上一功。”
艳鬼轻轻笑了:“所以阿萦无论想要杀谁,都想一想自己,好吗?就当……给我一个机会吧。给我一个能看着你一直活下去的机会。”
顾怀萦有一个瞬间,在那样的目光下,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想说,她愿意给这样的机会,但是她给不出了。
她愿意停下一切正在做的事情,停止正在下的诅咒。
她愿意放弃杀皇帝,愿意看三日后艳鬼给她的证明。
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和中洲皇帝一起死在封妃的典礼上。
这就是她的偿命,她早就明了,自始至终唯一想的,不过是艳鬼别一起折在这场荒诞的典礼中。
南陵对生命看得太轻薄,不过一隻蝴蝶起起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