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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准主动给自己发消息。

他问:“那你会给我发么?”

郁桃点点头,尽管他看不到,“我有空了,会的。”

于是两人的交流模式变成了郁桃主动给他发消息,通常一天只有两叁条,翻来覆去就是“这场拍完了”“我回酒店了”。

收到她消息时,周时桉这边通常是午夜或清晨,没有及时回复,眼一睁,看到她机械地报告日常,在愉悦中半醒过来。

等他回复过去,那边已经休息了,抓心挠肝的人变成了周时桉。两人的电子消息似乎也有时差,总是对不上。

等待信息被回复的过程,像在梦中漂浮,双脚如何也落不得地,除去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的工作场景,稍微一闲下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傻乎乎、紧张的期待中。

当然,在外人看来,他表面上仍旧淡定闲适,内里如何翻江倒海只有自己知道。

在洋洋自得于让郁桃变得像个活人的时候,惊觉自己已经无法从这样的游戏中抽身,如果这场交往仍旧可以称为游戏的话。

要建立起这样可以互相影响的感情纽带,代价是牺牲部分自我控制权,周时桉不以为然,对于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来说,偶尔失控的神魂颠倒滋味过于美妙,这样的牺牲也是畅快的。

他大学本科念的是数学,硕士转商科,数据分析思维印刻入脑中,加之实战了许多年,嗅觉十分灵敏,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异常数值。

郁桃就是一个偏离了正常运算结果的异常数值,他决定暂时置之不理,解决异常值并没有那么容易,直接抛弃这个运算模型也做不到。

一向激进的他第一次使用回避战术,回避思考这段关系可能的走向,感觉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因为过于敏感的直觉,使他在享受这段关系的同时仍感到一丝危险,而在危险中恋爱,仿若行走在剃刀薄刃上,吊桥效应使他加剧了这份爱。

当然,周时桉不会使用“爱”这个字,那太过于正式,他认为“迷恋”一词恰好合适,他承认自己迷恋郁桃。

细究起这迷恋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过高的沉默成本——投了太多钱、花了太多时间、占去太多心思,这个劲头就算是拿去做项目,回报必然可观,可投在郁小姐身上,似乎什么都没得到,于是不甘心,拖着耗着也要坚持到有满意回报的那天。

或许是因为他长久行走在孤寂中,偶然在她身上嗅到了故人的气味,便想留住那股熟悉感。

又或许是因为她本人。

周时桉不打算追根溯源找出一个合理正确的解释,他只看过程和结果,原因不重要。

老板最近有些阴晴不定。

第一个察觉不对劲的是李助。

连轴转了叁四天,整个团队都十分疲惫,老板却意外的有激情,拉着叁个部门负责人又开了个小会。

重点是讨论投资银行和承销人的方案。

“会计师事务所和法律顾问已经确定……”

二秘在汇报工作,周时桉微微拱着脊背,十指交迭搭支起下巴,人家发言没结束,他就忍不住去看手机屏幕。

二秘说完,李助关灯、打开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策划案,从老板身后时一晃而过时,看到郁小姐的微信界面。

“南汽近叁年的财务数据已经没有问题,只要下半年不掉链子……”

周时桉摁下手机,靠回椅背喝水,攥着空水瓶说:“只要?”

李助立即道:“是我口误,一定。”

老板的脸色不怎么好。

李助继续往下说,幕布上投过叁分之二的页面,一阵刺耳的铃声忽然响起。

这样的场合,只有老板能不静音,李助适时闭上了嘴。

周时桉出去接电话,回来时,眼角眉梢隐约挂上喜色,李助快速讲完剩下几页,环扫办公室疲惫的众人一眼,请示说:“周总,明天一早还要瑞银的人有约。”

周时桉盯着幕布上的黑色字体,手一扫,接腔说:“辛苦了,先撤吧。”

李助和二秘松了一口气,将手边的材料装回文件袋,和其他负责人作鸟兽散。

窗外一片华灯初上,周时桉又开了一瓶水,咕咚往下灌,屏幕边角上提示有几封邮件进来,看了下发信人,才点进去阅览。

李助折返回来,递过来几份文件,顺口提醒他郁小姐的生日是下个月叁号,是否要准备礼物或安排行程。

周时桉坐在大写字台后面,拿起笔埋头签完两页纸,才抬头说:“我过自己的生日都没这么早准备。”

李助扶了扶眼镜,神情似笑非笑。

将走之际,周时桉的声音响起:“机票先订吧,回不回得去另说。”

回国的念头一冒,他本能地觉得离谱,到晏州没有直飞航班,要先落地平京,来回一趟需坐24小时的班机,还要倒时差,成本过高。

这个念头像旋风一样刮过胸腔,周时桉不自觉便以那个日期作为标杆,将大小事务紧赶慢赶排在那天之前。

郁桃的生日那天,他在飞机上睡了全程,实在睡足了,落地前自然而然醒过来。

本来可以白天就到晏州,差遣司机时惊动了周严,周时桉只好先回家述职。

在停车场下车,余光一扫,角落里多停了一辆陌生的轿车,浅蓝色车身,有些张扬,不是周家人会开的。

抬手看表,预估着半小时交代完事。

才进了屋门,转过屏风,一声“时桉”从小客厅那儿飘来,他未顿脚步,一望,方正一块二十平米的中式客厅里坐着不少人。

自己的母亲在沙发中央,膝头摊着一本相册,与宋太太两颗头挨在一起说笑,颇有兴致。

宋思容身子后仰靠着沙发背,扬脸看来,朝他眨了眨眼。

周时桉视线定定落在茶几上新沏的两杯茶,手往风衣口袋揣,面无表情叫人,“伯母。”

宋母笑得温婉:“回来了。”

说着用膝盖轻轻撞了撞女儿,宋思容懒懒地站起身来“迎接”他,手挽进他臂弯。

“瞧瞧,大忙人回来了。”

周时桉嘴角微微抽动,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在她后背拍了拍。

室内暖气开得足,他周身冷寒空气未消,淡淡扫视全场,先寒暄,后道歉。

“我先到书房和爷爷打声招呼,伯母随意。”

母亲胡蔓眉毛一拧,巴掌大的杏仁脸,皮肤雪白,虽然难掩松弛痕迹,仍算迟暮的美人,半嗔半责:“这话说的,你岳母在你家,怎会不随意?”

宋母穿着考究,端坐着,掩嘴一笑:“哎呀,思容还没过门,还是伯母。”

宋思容配合地拉下嘴角:“快点出来哦。”

周时桉侧首,低头耳语:“少来。”

胡蔓和宋母相视一笑,这一幕看在两位家长眼中,全当是小情侣正说着浓情蜜意的悄悄话。

周时桉转身,拾级上楼。

步子不缓不急,脑子略略转了转。宋母出现在这,必是先同周家长辈通过气,为他和宋思容的婚约,表面上要问小辈意见,实则多半早已敲下了所谓良辰吉日。

宋思容爱玩,两边人都知道,可大家仍乐见她同他装出亲密样子。

联姻一事,更有势的一方能得到更多包容。

谁不知道真正坐镇周氏的是周老爷子,在宋家眼里,老爷子一天不松口,他也只算个有股份的高级经理人。

宋家是张好牌,主动跳到他掌心,他要不握,他妈第一个骂他不知趣。

转过长廊,周严站在窗影下,摆弄着角落一盆吊兰。看到神思乱飞的周时桉,清咳一声。

日子如沙漏里的沙,一点点地筛着时间,周严鬓角明显的银白提醒他有些日子没来老宅了。

照例先问老爷子身体安康否,周时桉接过精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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