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谢慈竟然没打他,思量片刻,认真回答:“没考虑过,死都死了,又何所谓这些。”
陈宝愈坐回椅子上,说:“我想过,而且是仔细斟酌过——我不希望自己以陈王世子的身份葬在祖坟里,也不希望世人提起我的时候,永远给我冠一个皇亲贵胄的名头。”
谢慈听了他的话,放下手中的书,说:“燕京的藕花街上,你与不少女姬纠缠不清,她们无一不怕你,说你喜怒无常像阎罗。”
陈宝愈嗤笑一声:“她们又不是良家女子,矫情个屁。”
谢慈道:“我在扬州长到了十七岁,才去了燕京入朝为官。我年纪与我相仿,十几年前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有个人模样。”
陈宝愈神色一闪。
谢慈轻敲着桌面,自顾自说下去:“后来,怎么忽然就变了呢……我记得一个关键的节点,是户部尚书谭羿全家遇难之后,你便一夜之间性情大变。那时候,你与谭家小姐情投意合,已经到了快议亲的程度了吧。”
谢慈说的这些事都是有迹可循。
当年刚加冠不久的陈宝愈,在谭羿蒙冤入狱后,曾多方奔走出力,可惜没能扭转结局。
查一查的旧事,什么都能明白。
陈宝愈遭人戳了痛处,破罐子破摔索性将伤口扯开给他看,说:“谭大人一声清廉刚直,养出的女儿也是阳春白雪般的人儿。我自知家世不清不白,老爹贪赃枉法多年,配不上那样的女孩,故而一直犹豫拿不定主意——其实我应该早点娶了她的。”
谢慈对他的深情不置可否,说:“当年将谭羿订进百口莫辩地步的证据,是从徽州递往燕京的。”
后来,陈宝愈入了银花照夜楼,将自己的分堂设在了徽州。
陈宝愈垂下眼:“盒子里总要装一个人头的,徽州该死的人太多了。”
吃不饱穿不满的乞丐也可觊觎明珠,只要不偷不抢,就不犯法。
同理,人渣也有欣赏一个好人的自由。
陈宝愈说他自知不配,可旁人一番暴力行径将其打碎又是另一回事了。
若要比谁的手段更脏,陈宝愈从来不带怕的。
“明日,戌时三刻,一亩香。”陈宝愈站起身,说:“兄弟我先行一步,谢大人静等好戏开锣吧。”
一亩香,徽州城内最负盛名的赌坊,销金圣地,傍着崔字号银庄当靠山,往里面走一走,富商,高官,能清扫出半座楼。
徽州知府的口袋中近日刚进了一笔钱,可巡抚视察地方民政也近在眼前。知府怀揣着来路不明不干不净的钱,正愁要如何藏匿才好。
巧在,一亩香的宴老板,托人送信进府,说明夜贵客齐聚,恭请知府老爷赏脸。
徽州知府便明白机会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