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路本来就不长,没走几分钟就到了国营饭店。
此时的国营饭店这时候生意正好,初夏带着几个孩子进去,里面人挺多的。
一个大人带着一群小孩,小孩看着就跟街上的流浪孩儿一样,初夏她们一进去,就引来了好些人的注意力,他们目光有鄙视有怜悯。
但能来国营饭店的都是厂里的职工,倒也没人说什么难听的话,就是眼神很嫌弃。
这些初夏她们最不介意了。
六个人,一张圆桌子挤挤也就坐下了。
真的进来了,这群小孩儿还有种不真实感。
他们还是第一次来国营饭店,包括邦子。
以前就是路过这里羡慕地往里看看,再幻想一下要是能进这里吃饭就好了。
现在幻想成了真,这群小孩儿又激动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那个瘦黑弯筷子的小孩儿,拉拉邦子的袖子:“邦哥,我真的坐国营饭店里了?你掐掐我!”
邦哥上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没出息!”
但说实话,他也紧张,虽然他隐藏得很好,初夏从他不停四处张望的眼神看出来的。
岑淮安状态比他们都好很多。
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太饿了,只顾着吃饭。
现在第二次过来,他很镇定,不过他的眼睛也悄悄看国营饭店的情况。
好香啊!肚子好饿!
不过他看看邦哥他们,小脸却端得更正了,他来过一次,不能像他们一样不镇定,看着就不大人。
岑淮安已经认识很多字了,国营饭店小黑板上的字他都认识。
但他没有说话,就在心里默默地念,越看,就越觉得饿,也越馋。他转头不看了,去看初夏。
初夏感知不到岑淮安的心理活动,她坐好就指着中间的小黑板,问邦子他们:“你们想吃什么?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今天供应的!”
邦子看一眼小黑板,看不懂,头疼,他赶紧转回头,大声说:“肉!”
“对,我要吃肉,肥肥的炖得烂烂的肉!”
其他小孩儿也都是说吃肉。
岑淮安舔舔嘴唇,他也想吃肉,家里伙食好了,可也不是天天有肉吃。
他眼睛紧紧看着初夏,等她说吃什么。
初夏明白了,这些小孩儿平常沾荤腥少,别的不稀罕,就想吃肉,最好是大块大块的红烧肉那种。
可她是医生,知道这群小孩儿要是突然吃了大量的肉,一时间肠胃受不了肯定要拉肚子的。
她把这个提前说了,问他们还要不要吃?吃的话今天有红烧肉,绝对能满足他们。
“不吃红烧肉的话,今天有红烧鲤鱼,也好吃,没红烧肉那么腻,你们的肠胃更容易接受些。”
邦哥立马说:“那就吃鱼!”
初夏心里赞了声:不贪,能克制住欲望,这个邦哥虽然小,但以后能成长起来,绝对不简单。
饭桌上说话没意思,大家都饿得要命。
等了半天,饭菜一端上来,这群小孩就狼吞虎咽开始吃,哪里顾得上说话。
就连岑淮安也不例外,他向来吃饭凶,吃菜跟抢菜一样,现在也不例外,桌上轮夹菜快,没几个抢得过他。
初夏也没说什么,只提醒了句小心鱼刺,就随他们了。
六个菜,三荤三素,外加馒头和一盆紫菜蛋花汤,吃得一干二净。
初夏拿出来手帕,让岑淮安擦嘴,邦子看着她的动作,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眼里有一丝羡慕。
岑淮安这几天被初夏纠正了很多卫生习惯,拿着手帕自然而然地放在嘴巴上,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行为的变化。
“你有什么事?说吧。”邦子不耐烦那些弯弯绕绕,既然吃了初夏的饭,那她的要求他就会听。
大概率就是不让他们和小破烂继续一起呗,这事多简单。
小破烂有人疼了,他们没人疼,那就该分开了。
初夏其实没什么要求邦子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就算他未来能成为全国首富,那也是未来的事。
她请他们吃饭很简单,就是看看这个邦子这个小孩儿的品性。
如果他是那种根子坏了的小孩,偷奸耍滑无一不精,甚至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的。
那她就不会再让岑淮安和他接触。
显然易见,他并不是。
虽然他看起来桀骜不驯有很多大人不喜欢的性格,但他有底线、有良知。
初夏笑了笑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单纯请你们吃顿饭,以前安安过得苦,谢谢你们帮他。”
这话初夏说得真心,岑淮安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紧紧抿着嘴唇,咬着牙,忍着不让眼泪出来。
他眼睛努力睁着,去看初夏:原来你都知道,你知道我过得苦,你知道我过去过得不好,你不是不爱我,可还是让我过那种日子!
岑淮安心里更难受了,他想甩开初夏的手,想跑出去大喊。
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用力抓着初夏的手,好像她下一秒就会不见一样。
初夏感受到了岑淮安情绪不正常,她拉着他的站起来,对邦子说了最后一句话。
“其实读点书没什么坏处,可能会更容易实现你的目标。”
她看出来了邦子不识字,一个字都不认识。
邦子皱眉,望着初夏和岑淮安走远,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她那句话。
读书?嗤!读个屁书,他要有钱读书还拾破烂?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初夏的话给他带来了影响,再去卖破烂时,鬼使神差地,他留下了几本课本。
初夏牵着岑淮安的手往家里走,两人走得不快,她了然岑淮安的情绪变化。
一个小孩子,饿的时候被原主抱着让他忍忍,眼睁睁看着原主把钱都给过得那么好的姥姥家,他怎么可能不委屈。
她摸摸他的头,无声安慰他。
两人之间的隔阂,在这种默默无声的环境,悄然消失了些。
不过一码归一码,一到家里,初夏就让岑淮安站到了墙角,头上顶着一本书,正准备教训他,李大姐过来了。
“初夏,刚刚你丈夫打电话到小卖部了,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岑峥年的电话?
他很少打电话, 原主也很少给他打,岑峥年是忙,原主是觉得电话贵。
两人是这个年代标准的相亲认识, 家里两边长辈都着急的。
岑峥年到年纪了,一直沉迷科研, 他爸妈生怕他和科研过一辈子。
原主爸妈是想扒上岑家这颗大树,所以定亲结婚都非常快,只见了两面两人就结婚了。
结完婚,岑峥年在家里待了三天匆匆去了西北。
后来安安一岁的时候回来过一次, 之后他就再也没空回来了。
两人没什么感情,也没有时间培养, 原主也不觉得岑峥年不回来有什么, 反正会打钱,她只在意自己的娘家。
这时候相亲的人过日子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日子过着过着, 就变成了亲人。
当然,现在的初夏对岑峥年也没感情,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男人, 怎么可能有感情。
对岑峥年,初夏的定义很明确:养家的。
所以岑峥年会打过来电话,初夏是有点诧异的。
她带着岑淮安到家属院小卖部, 给岑峥年回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