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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寻笙从未埋怨过贺求漪走得太快,站得太高,让她辛苦仰视着去喜欢。
她最难过的,是自己太过渺小,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将美人好好保护在怀里。
剧组里製片人三番两次的骚扰,狗仔堂而皇之偷拍,以及贺家人并未言明的俯视。
过往种种,都像是一根根刺扎在她心上,令她无法再继续犹豫下去。
一时间,她想了很多。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逃避浪费。
孟寻笙抿紧唇线,意识到或许不久后就没法继续留在贺求漪身边,不免一阵钝钝的痛。
正如贺求漪习惯了她的存在,她也习惯了目光所及之处,那道倩丽的身影。
哪怕短暂的分别,只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她也有些不可抑製的难过。
孟寻笙深呼吸几次,勉强平复好心情。
她起身往餐厅走去,做好的早餐已经有点凉了。
用盘子盖上,她抬头看了眼二楼,忍不住叹了口气。
贺求漪这样任性又傲娇,不知道新来的助理会不会哄她满意。
思及此,孟寻笙又冒出几分恶意的想法——应该不会有人比她做的更好。
哪怕贺求漪总是说她笨蛋,那只是她有时候反应慢一点,并不代表她事后不会总结。
真是笨蛋的话,是不会每次都考出好成绩的。
孟寻笙心情好了点,抬脚想要往上走。
贺求漪嘴硬心软,如果她真的把早餐丢掉,说不准才要惹得对方发脾气。
现在冷静了一会儿,再去哄人应该就顺利多了。
只是,左脚刚踏上台阶,她的手机倏地响起。
孟寻笙右眼皮陡然跳了两下,心底莫名有些不安。
她折回去,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是昨天花钱雇的人。
对方现在打来电话,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孟寻笙没有再迟疑,接通了电话:“喂,我妈醒了吗?”
“……”
那边说了很长的话,向孟寻笙说明情况。
听懂对方的意思后,手机从掌心脱落,砸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孟寻笙浑身血液都像是凝固了,她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手掌还放在耳边。
那双黑亮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沉重的喘息响起。
孟寻笙失去站立的力气,陡然跌落回沙发。
她甚至产生眩晕感,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模糊了轮廓。
好半晌,孟寻笙抬手去碰了碰眼尾。
原来,那是她的眼泪流出来了。
人到了最绝望的时候,居然是哭不出声音的。
……
孟母去世了,没有醒来一瞬。
她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将最爱的女儿丢在现实里,独自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次不是自杀,没人能将她救下。
癌细胞扩散太快,几乎没有任何控制的余地。
哪怕医生用了优良的设备,紧急采取措施,也无济于事。
到底是小地方,医疗水平不如市里发达,只能勉强让她多活了两天。
等孟寻笙赶到时,孟母的遗体已经从病房里拉出去了。
她们没有多余的钱包下病房,有更多需要救助的病人需要它。
几个月不见,孟母瘦了很多。
她本就体弱多病,常年一身中药味,看起来沉郁又沧桑。
但面对女儿时,孟母总会露出为数不多的笑容。
孟寻笙一步一步走向母亲,对方却没有睁开眼,朝她笑一笑。
哪怕只是睁开眼,或者动一动手指,都比这样安安静静好。
滚烫的眼泪砸在水泥地上,孟寻笙眼眶红着,抿紧唇线没有让自己露出丑态。
她步伐平稳沉重,短短几步的路走了很久。
站在孟母身旁,她看到了对方鬓角的华发,以及脸上极深的沟壑。
任谁看了,都会产生共同的认知——这是一个快要被生活压垮的女人。
孟寻笙感到有些腿软,浑身都寒冷起来。
她惊觉,自己其实并没有仔细凝视过母亲的面容。
对方实在太近,融入在她的生活里,像一道灰色的影子,哪怕有着存在感,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强烈。
她总在忽视母亲。
似乎什么都比对方重要,考试,工作,甚至高不可攀的暗恋对象。
她嘴上说着想要带母亲享福,却总是忘记主动给对方打电话。
在对方打来的几次电话中,她不是在忙着做饭,就是在分神想着别的事,总归不是专心致志和对方聊天。
于是,忽视了对方几次欲言又止,甚至没有过多深究。
其实对方也会感到难过吧。
在夜深人静时,母亲又在想些什么。
孟寻笙不知道,她甚至到现在才想明白,对方迫切想让她出去找工作,或许是为了更好瞒住自己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