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所笼罩的寒冬下,没有新衣的他们母子根本无法与他人一样拥有富裕的条件渡过这个新年。为了苦苦守候于此的家人,身在异地的志凡为了他们准备了这一切。
志凡没有忘记她。
「弟妇,这是志凡托我交给你的。」
倏地,姊夫把一个信封递了过来。愕了一下便接了过来,随即翻开了里头的信纸。
当那熟稔的字跡烙在眼瞳上───
「………。」
在腹部翻腾着的那份鼓譟,几乎逼使泪水涌上眼眶。
目光每扫视一行字句,便会怀着珍视的心情。指尖抚过那些笔跡,感觉便能透过文字接触对方,思念的泉源无法按捺地翻滚起来。
"对不起,没能寄信给你。"
单是阅读着文字,彷彿就能听见志凡的嗓音,温柔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深深吸了口气,视野早已被眼泪给淹没。一边读着信件,一边拭去从眼角溢出的泪水。
"因为在这里寄信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在这个小岛上根本没有人会寄信出去。
所以我唯有让姊夫回来时把信交给你。"
她真想拥抱这个人,直接感受着他的存在,可是那显然只是个奢望。
所有让她坚持下去的坚强早已因志凡而融化,感觉偽装自己的面具早已经粉碎。在听见志凡的消息后,她实在维持不了了。
即使在人面表露满不在乎的模样,实则只是在欺瞒自己让自己能熬到志凡回来她身边的那一天。
她再一次认清自己只不过是个脆弱的女人。
"我每天晚上都会掛念你跟孩子,不知道你们过得还好吗?
很抱歉我不能回去过年了。我不在那里,你搬去爸妈那边吧,至少有个照应。"
她怎么可以对志凡失去信心呢。
在这一刻,她驀然忘却了先前为何对志凡產生了担忧与不安。甚至开始在思忖着,没有志凡的生活该怎么渡过。不过,她的生命中果然不能没有志凡。
儘管见不到面、触碰不到、连半点消息也听不见,他们的心始终待在一起。
志凡没有忘记她,志凡还为他们着想。
「………。」闭上了双目,把信心捂于胸口。即使感到志凡与她的接近,心扉却为他们的遥远而揪痛。
我也是,一直在思念着你──。
***
她依照志凡所说的,回到那间与志凡父母一同居住的房子。
「弟妇,要吃饭了。」
不同于最初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大家不再对她有份陌生的隔阂,而是更加亲切欢容地迎接她回来这个家。面对志凡的兄弟姊妹还有其他家人,那份融洽令她感到她真正成为了他们这家人的一份子了。
听见那把娇嫩的声音,回首一望志凡的姊姊从门后冒出头颅,窥视她的情况。
没有再被当作佣人指使,一家人很和气地互相帮忙。姊姊走进了厨房,为她端过了碗碟。「这是最后一道菜了吧?我们出去吃饭吧。」
在踏出厨房之前,姊姊还优雅地回看着她,催促着做整理工作的她出去吃饭。
这晚是年三十晚,是一家人一同聚首于餐桌的日子。还没有步出厨房,便不断听见从门扉外一直传来欢笑声。
随着姊姊的步伐走了出去,各位长辈已经围绕着餐桌等待她端来最后一道菜。香气四溢的饭菜冒出热雾,飘逸于整个厅堂的气味直叫人唾涎欲滴,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先执起碗筷。
原以为差了谁还没有入席,只见氛围倏地静謐下来。察看了一眼眾人的眼色,似乎坐于中央的家公与婆婆还没起筷,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在这洋溢着喜庆的日子里,家公却苦着一张脸,就连坐在身旁的婆婆也不禁蹙起眉头。大家都不解怎么回事,家公驀然昂首过来环视了每个人的脸孔。
──最后,那溢满悲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家公哭了。
「……一家团聚,就少了志凡一个………」
儘管家公只是在唇边低喃着,却清晰地听见了。当那个名字落在耳际下,所有抑压住的感情剎时一併而发。甚至还没理解发生甚么事,视野却赫然模糊起来了。
察觉到甚么不对劲的婆婆朝她瞥了一眼,又皱起眉头以肩膀撞了一下家公,以示家公观察下现下的氛围。
但是所有骚动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不知道大家正以怎样的眼神目瞪着她。
在脑海勾勒起的全都是关于志凡的回忆,那张脸庞跟嗓音都不在她的身边了。还有那封信,志凡给她唯一的慰藉。
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
用手掩过了嘴边,在泪水溢出的瞬间别过了脸,从餐桌前离开直接窜进了房间。背过了门扉,锁上了门。
面对这个被昏暗佈满的房间,没有谁人的注目下,无声地嚎啕大哭。咬紧下唇,满溢的眼泪泪流满面。不愿被人听见的哭声,却因含糊不清的呜咽而不成声。
每天都待在一起的他们,却逼不得已分隔两地。在看不见志凡的地方,彷彿志凡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可是,这份思念却不会被斩断。
她还能与家人待在一起进餐,但这个时候志凡又能和谁一起共餐呢。是否在房子里,孤独地吃着简单的饭菜呢。抑或是,根本连饭也没吃下去呢。
一旦臆想到志凡那独自一人的身影,心扉的深处便在揪痛着。
这个时候,她却没能在志凡的身旁。
「都怪你,」
蜷缩起身子,把头颅埋于双膝之间。隐隐约约听见门扉的外面传来眾人的嘈杂,尤其婆婆似乎对她感到愧疚。
「你明知道他们两夫妻很恩爱怎么还说,好好的团圆饭都被你弄得泪眼婆娑。」
结果,总觉得不太符合礼仪。在整理好心情之后,重新步出房门。
原来不只有她,大家都为志凡不在这里的事情弄得双眼红肿。
那天晚上,夜阑人静眾人熟睡之时,明亮的月色透窗而入照射着坐在窗前的她。
大家的睡眠时间都推迟了好几小时,毕竟姊夫翌天早上便得要回去小岛了,所有人都依依不捨地与姊夫聊得很晚。
直至房子消去了灯火,静謐中只听见街道不时传来车子辗过的声音与迂回在漆黑中的鼾声。这个顷刻,她才掏起了白纸跟笔。
"给志凡"
就像最初与志凡交往的时候,她再次在信纸上划下了笔跡。
"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别忘记准时吃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