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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于世不浊

 

暖阳一点点消散,大风起兮,战马嘶鸣。

苏相荀收回远望的目光,亲信带着那封信走了,他的心里却没有期望中的安定,他撑着栏杆感受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的风,衣袍翻飞。

“……吉祥?”

如他所见,吉祥立于偏远城楼下,拿着一个东西递给马上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遥远,苏相荀并不能听清吉祥在说什么。

会是李烟重吗?为了消息的准确性,由他和吉祥各自运送一方见闻?

流言盛传,张不浊被停职,随御史和宦官带至京师听皇帝命,一时天下局势混乱,西北民兵更是乱作一团。

“陛下,御史大人来信,明日便可进京。”

李烟重应了一声,“西北安定下来了吗?”张不浊算是西北的主心骨,他被停职传唤回京责查对西北军防无疑是重大一击,而那里的宿将大多是粗人,统领将兵的能力可能有些欠缺,一时之间西北有些闹腾。

“尚不清楚,但闹事的少了一些。”

他翻阅这手中的折子,这是钱里上奏的,随着郭浩申及郭家的倒台,禁卫军迎来了大清洗,钱里这是来汇报整顿的成果的。而且经由此事,朝中官员也都有些收敛,至少王端和一干党羽一时之间少了很多动作。看来苏相荀想的立法一事可以趁机做了。

新年真的要来了,宫门外的朱雀大街上已经张灯结彩,红绸在高柱上架起,大红灯笼挤在一起,街市上采买的人们络绎不绝,就连宫城也是热闹一片。

而慈庆殿里仍如往常一般,一豆灯火照亮殿阁一角,黑影轻轻翻上房梁,那人露出的眉眼渐渐变得温驯,黑沉眼底映着橘红色的灯光,以及低头翻阅书册的人。

“廿二。”

“下去歇一会,让廿三来就好。”

今天忙了一天,廿二也陪他待了一天,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晚上又得忙,而且祭天祭祖的时候廿二还得一刻不停地护在他身边,李烟重便想让廿三先来替一下廿二。

“回陛下,廿二精神尚好。”

林烟重听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招手让廿二下来,指着纸上的两字让他看。“这是新的年号,你看怎样?”

墨洗没读过书,只是自己摸索自学了一些简单的字,他看着白净宣纸上恢弘大气的两个字“更始”自然是夸赞极好。

“除夕之日除旧布新,这个天下也该变一变了。”李烟重站起身走至窗前,白瓦琉璃窗覆着一层雪毯,红绸缎在黑夜白雪里格外惹眼。

墨洗注视着窗边人的背影,良久他俯下身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廿二愿为陛下倾尽所有。”

他不会说多么华丽的语句来表忠心,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颗心会在此时跳动地这么猛烈,这是二十二年从未有过的情况,即使他幼时离家,弱冠被逐,胸中也没有这么强烈的言语,那澎拜着的是豪气与明志的迫切。

李烟重收拢飘至窗外的发,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冲着舞着红绸的白夜“嗯”了一声,白净的雪地上有一条绸缎拂落,映着烛火明暗交杂。

“苏大人,陛下说要见我?”

张不浊拍了拍衣摆,说话见他环望着京中街市的景色,大红的灯笼高挂,巷口的爆竹从未断绝,这是西北边塞从未有过的景色,他也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嗯,将军的事……”

身后的人俱都沉默地跟着,有几个小随从通秉了一声便跑向路边的小摊,旁边突然炸开一束火树银花,街边的人们沸腾了。

靛蓝的夜,明月高悬,张不浊接过苏相荀递来的一盏花灯,他蹲下身将它放置水中,平缓的水流助推一盏盏花灯远走,水面上灯火连成一片,点燃远处天空。

“别叫将军了,鄙人不是被停职了吗?”

苏相荀却没有接着说,而是说起前些年的一件旧事,元宵佳节,西北军被征到东北一带援助抗击匈奴,是时西北军念家思乡之甚,军中条件又比较艰苦,张不浊便让将士吃完从南方运来的橘子后做成橘子灯,聊以相思寄桔灯。

“取橘皮当碗,贮上油,燃点起火放置海上,那时的连片灯火想来也是万顷绝色,只是遗憾没有亲眼一睹。”

张不浊猛地抬起头,来人的身后是大片的灯火交杂,花灯汇河在他身后铺开,而天际绽开一束巨大的烟花。

“陛下!”

李烟重让他们小点声,好在街上人很多并不会只关注他们几人,他领着两人走上一旁的高阁。

“您是自己出来的?身边有没有带人,这里会不会很危险?”多日未见,苏相荀将无边的思念俱都化为不休的喋喋。

“无事,有暗卫跟着。”

李烟重撑着衣摆走上阶梯,旁边屋舍的茶香混着爆竹烟气氤氲到星子尾尖,高阁上围着帐幔,流苏穗子飞扬。

他让吉祥和苏相荀歇在外间便好,只是在经过苏相荀的时候偷偷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泛着凉气却并不会让人心生退意。

亭阁内的四角放着烧着碳块的小炉,铃铛动起来会发出清凌凌的响声,张不浊动了动手指,因为指节关节又痒了起来,像是蚀骨的麻痒要透过皮肉。

“问陛下安。”

李烟重看着弯腰行礼的张不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明明在见他之前就想要狠狠地骂他一顿,或是拿出自己皇帝的派头来恐吓他,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投靠匈奴,可看着张不浊这副浑然不知为何、仍旧端着忠臣架子的样子他觉得烦躁透顶。

拇指扣着食指的关节,他抿了抿唇,“是朕哪里没有做好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口是这个样子,只是一种无由来的委屈瞬间漫上心头,他想到为帝的这几个月来从未睡过一场好觉,每天看着朝堂上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头破血流,还有数不尽的阴私诡计在他面前一一闪过脏着他的眼,而最无力地莫过于众臣的不信任,灵帝留下的诸多烂摊子仍未解决。

“你为什么要……”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迷茫地眼神瞬间又变得坚定,“张不浊,你知罪吗?为人不清,为臣不忠,为将不……”

李烟重话没有说完,因为面前的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干脆利落。

“陛下,不浊是臣的字,为臣明志之语,不浊作为您的臣子,向来没有不忠不义的念头,至于为将,臣没有韬略,更无大将风范,只适合做一届莽夫,恳请陛下革去臣为将一职。陛下哪里都很好,是臣逾矩。”

“好,张不浊,事到临头你竟然还敢不认,亏朕还想你是否有何难言之隐,妄图替你开脱。”

李烟重扔到地上一张纸,那是前些日子流言刚起的时候他派人去边塞探查的消息,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张不浊与浑邪王暗中密谋,西北军的人明晃晃地在匈奴帐内饮酒谈笑,而浑邪王的手信就在张不浊案头摆着。

派去的人是他的亲信,绝无欺骗他的可能,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李烟重发了大怒,他不相信一方大将竟然会干这样的事,冷静下来后又怕有隐情才唤苏相荀和吉祥借着去西北犒军的由头再次探查此事,但两人传回的消息同样为张不浊有异心。

李烟重自问从没有做过对不起西北军、对不起张不浊的事,之前甚至还为国家能有张不浊这样的大将而感到庆幸。

他如何才能不恨?

“‘不浊’二字是赵合身死后你自己取的字吧,如今你还记得原意吗?”

赵合是赵思返的父亲,也是他的至交大哥,西北军常年缺粮缺钱,赵合在一场战事中纵容手下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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