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恍然大悟
们,虔诚叩拜的胡族子民呦?”
李烟重知道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吉祥打心眼里认为他是外族这事让他膈应,但也不得不称赞这个计谋的厉害,一开始他见到那封信的时候也是想要立即处死张不浊并向西北军算账的。
浑邪王在知道张不浊收留乌涂后便想出了一个计谋,大肆宣扬西北军反叛的流言,接着中原皇帝的手除掉西北军。他们本想用利益策反一些将领,只是张不浊治军严格,叛逆一事绝不容忍,匈奴拉拢不到西北军将领,便想出了在密探面前演一出戏。什么形式无所谓,只要中原小皇帝怀疑上西北军和张不浊就好。
吉祥的事查了好几天,查完还要做总结按事件因由写折子,不知不觉间正月就过了一半。元正始开,豫立恒通,新年新气象,重臣都忙着立法逐蠹之事。
“不浊,你受委屈了,朕一定替你澄清,不过朕还有些打算,你……那些流言要再等几天才能处理。”这场无妄之灾不禁让朝中对西北军的风评转变,肯定也会让西北军和张不浊寒心,所以李烟重此时说话语气不免放轻了许多。
“陛下做决定就好,臣自然信您。”
李烟重并未接着讲述他的计划,转头他换了身轻便衣裳出来,“上元佳节,如昼花灯,街亭袖舞,着天上词声。将军可要同朕一游?”
不可否认,他确实有与张不浊交好的念头,毕竟和重将处好关系总没错,同时他也是觉得和张不浊待在一起很舒服。
如此良辰,当与良人。
良辰华景,火树自燃,舞袖的佳人在台阁上款款展颜,她唱着,“百年三万六千夜,愿长如今夜——”
婉转清亮的歌声伴随细密的鼓点舒展,头顶悬挂万千花灯绰绰摇曳,灯下的人被映得风姿尽显。
身着黑衣的少年伸手拨了拨货摊前悬挂的一盏小灯,橘红色的光衬得他面部柔和,微微上瞧的眼里盛着醉人的光彩。
张不浊眨了眨眼低下头,刚才那绝色的一幕却一直停留在头脑里。
“张兄。”
李烟重在张不浊面前挥了挥手欲唤他回神,正要收回却被他一把抓住,指尖被一点点握住了,他感到了张不浊略低的体温,还有稍显粗糙的布条触感。
“怎么了?”
“……公子,您的手有些凉。”
他笑笑没有说话,明明是张不浊的手更凉,也不知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就静静看着他,看进他的眼底——被灯火映衬着的幽黑眼底。
比他预想的要快,张不浊几乎是立马就放开了他,微凉的风仍在指尖盘旋。而头顶的虎灯、兔灯一个个减少。
李烟重指着一处灯谜【长安一片月】问张不浊,“打一字。”
“胀。公子,您这太简单了。”张不浊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看着小皇帝的面容,手下越握越紧。“公子……您长高了。”
以往,他都是抬头看那坐在高位之上的人,看他被帝王冠冕上的玉藻串珠遮住的模糊面容,或是跪身下去悄悄抬眼的那一瞥透入眼底的身影,可他现在看着自己身前的人,不用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见李烟重伸手比划了一下,从他的头顶到自己的眉骨。
只是,在那只手即将又要离开他的时候,他伸出了手,抓住了一直在自己眼前晃的一缕发——李烟重不到加冠年纪,他今夜也未盘发,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肩边堆着一缕两缕……
灯火幢幢,舞龙灯的队伍已经到了街口,人群呼啦啦地向那处走着,如水的月光洒在人们肩头。
李烟重袖子下的手指收紧,张不浊身上同属同类的气息一方面让他很心喜,另一方面也不免让他猜想他的目的。
如果是讨好,他不反感,但如果是另一种情况……他捏了捏指节然后转身走至一边,“张兄,快跟上。”
龙灯盘旋环绕祈福,高跷远望登高期盼,运河上的高大画舫明亮光彩,渺渺的伶音传来,琵琶和玉箫和声伴奏着如竹文人朗声吟诵。
李烟重和张不浊登上画舫,风流之士拥着娇俏的少年人把酒言欢。一些繁华富足之地以养娈童为风雅事,慢慢京中也放开了许多。李烟重见怪不怪,却也不免看向张不浊。
尽管夜风有些凉,站立船头赏河灯的人却很多,李烟重一眼看过去就见到了几个面熟的人,那都是他未入主宫中之前有些联系的权贵子弟,他不欲在外多露面便矮身走进了船舱。
阁窗开着,在此处看河上游灯也是美轮美奂。李烟重问张不浊那场橘子灯,灯火和这般相比如何?
军中条件不好,橘子内的油也不是无限制的,每个灯里能用到的怎么也不会多了,但京都花灯里的灯油充足,它们可以燃到天渐明。
“都好。只是一方安宁,一方壮阔些罢了。”
“将军想要哪种?”这一隔间里无他人,李烟重便也抛弃了假的身份来问。
“那自然是倒载干戈,四海升平。”
李烟重不做评价,淡淡开口,“将军就没有以武名扬天下,流芳万古的念头?”
窗外月明如水,水天的界线仅汇流的五彩花灯,张不浊的目光望过去,“想过啊,年轻的时候还想要将军旗插到北海彼岸呢。”他的话语中带有笑意。
“赵合死的时候,我……算是怕了吧,陛下您也别笑话臣,自那之后的我就只想好好活着了。”活着打仗,活着祈望不再打仗。
张不浊的自称用语混乱,李烟重没有在意,而是看着手里酒壶里的酒水缓缓地流下去。赵合死的时候与匈奴打得正狠,他用了些许手段勉强守住了边境,但又被同一阵营本该是同一立场的人置于死地,想必这些都给了张不浊不小的冲击,毕竟那时的他还不算正式认识这个天地。
“哪里的事?将军上阵杀敌曾怕过死?”疑问揶揄的语气倒是缓和了略显沉闷的气氛。
张不浊笑笑,对替他倒了酒的李烟重告谢,“为将为兵者死在战场是好事,臣为何要俱?”听到他这么说李烟重便爽朗地笑了起来,声音不小,连带着说话的本人都应和了起来。
少年既已苍老,老年是否还能再执铁枪?
那必然是——
万死不辞。
“陛下,臣虽胸无大志,但守国门一事臣必将竭尽全力以待,无论何时,西北军绝不退离前线一步。”
“没让你立誓。”
李烟重将斟满酒的酒杯端起,波纹微漾,酒香袭人。“朕也曾想过哪日天下大同,百姓吃饱穿暖,朕或将得一个好名声,在圣君贤明榜上挂一个名。”
“只是现在,我很少这般想了……个人的得失哪比得过家国的兴衰?一人的千古哪里比得上民族的永存?”
他说得很慢,有些地方甚至会有些重复,但他的语气很是坚定,连窗外的夜风都扰不得。却是扰了张不浊的心,他静静地听着,然后看着面前的少年,从他来京时他就发现,这人已经和刚登基时大不一样了,不只是身高,他眉间堆叠的雪月风花变得平展,脊背上也渐渐撑起了一个太平盛世的雏形。
“陛下,您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李烟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张不浊,听见他继续说,“臣像您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草原上跑马打猎,现在混得还算可以吧?您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狠。”
“有我们呢。”
史书上十七八岁的小皇帝即位不是什么不懂、只知享乐就是被背后的手操纵着做个提线木偶的大有人在,如实说,他们的小皇帝已经非常优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