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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 章番外四

 

约还轻别。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问谁使、君来愁绝?

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

薛无衣神色安详,整个人偎进了厚实的绒毯中,脸色比外头的大雪还要白上三分。小火炉上的酒壶还冒着袅袅热气,躺椅里的人却彷佛已经没了生息。

商阙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心臟彷佛被铁锤重重擂了一下,眼眶顿时便热了。似怕惊扰了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手掌悬空许久,才下定了决心一般,试探地放在了他鼻下。

手指上感觉到轻如羽毛的热息,他绷紧的身体方才鬆了下来,整个人忽然间卸了力,跪在地上将人紧紧抱住,喉间隐约洩出极力压制的呜咽声。

薛无衣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恍惚地低头去瞧,看见埋首在他腰间、身体微微颤抖的年轻男人时,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低嘆道:“我躲在这里,竟也叫你寻到了。”

商阙抬起头,眼眶是红的,声音却发了狠:“你是不是恨极了我?宁愿死在山里,也不肯见我一面。”薛无衣

愕然:“我为何要恨你?”

说完大约是累了,他没忍住抵唇咳了两声。再鬆手时,白皙的手心也染了血迹。商阙脑中一空,抖着手给他擦拭,话语却破碎不堪:“你……”倒是

薛无衣已然习惯了,安抚他道:“无碍。”

商阙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拿帕子给他擦干净血迹,哑声道:“从前是我对不住你。我总说你不择手段心机深沉。但我自己当了王,方才知道朝堂上有太多身不由己,是我太过天真。 ”

薛无衣却摇头,再次重申道:“我没有怪你。”

古人说慧极必伤,他自小就聪慧过人,见过的黑暗与龌龊也更多,而朝堂和官场更是藏污纳垢之地,若不是有商阙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未必能坚定初心。他最喜爱的便是商阙的赤子之心,若不是如此,当初他不会在他刺杀失败之后,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这些年来,许多人与事都变了。唯有商阙没变,他为他双手染满鲜血,但眼神依旧是清澈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永远不会为外物所迷。每每薛无衣与人勾心斗角深觉疲惫无力时,只要看一看他,便觉得还能再坚持下去,

商阙总说他为他描绘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未来。但他不知道,正是因为有他,他才有了将不可能的未来变为可能的动力与勇气。

路是他自己走的,他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因此责怪任何人。

商阙却彷佛不信,依旧语无伦次地向他道歉,薛无衣听得直皱眉,索性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商阙瞬间噤了声,像只吓呆了的笨拙狗熊。

薛无衣难得愉悦地笑起来,对他道:“既然来了,便住下吧。这里很好,你陪我住一阵。”商阙终于回过了神,小心翼翼地给他将毛毯

盖好,又将炉火拨得更旺一些,轻轻“嗯”了一声。

商阙至此住了下来,顺带包揽了两个仆人的活计。

期间他小心翼翼地提过一次要寻大夫给他诊脉,薛无衣拒绝了,商阙便不再提,只命人去买了红纸回来,准备过除夕。

此时离着除夕还有近一个月,薛无衣偎在火炉边笑话他:“还有一个月呢,哪有人这么着急过除夕的?”商阙拿一把锋利的小刀把竹片削成

一根根的细竹条:“做灯笼剪窗花都费时,得早点准备才行。”他虽然不擅

笔墨丹青,但一双手很巧,当年给薛无衣做了那把竹扇,如今又亲自糊灯笼、剪窗花。有些冷清的小院檐下渐渐挂上了一隻隻红灯笼,窗户上贴上了窗花……越来越有年节的味道。

只是薛无衣的身体也越来越弱,一天之中大半时间都在炉火边昏睡,偶尔醒来,也多是在咳嗽,撕心累肺地咳,连话都说不完整。商阙心疼他,又寻了川贝和枇杷熬成汤,一口口餵他喝下去。

这么一日日过去,薛无衣到底撑到了除夕这日。

这天他精神极好,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血色。见商阙一连写了几副对联都不满意,勉力坐起身体,笑道:“我来写对联吧,你的字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商阙不在意他的打趣

,有些担忧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又给他拢好披风:“你不能受累。” “

写几个字有什么受累的?”

他执意要写,商阙只能将红纸铺好,墨磨好,才将笔递给他。

薛无衣接过蘸饱了墨汁的毛笔,手腕微动,一气呵成写完了对联。待放下笔,他打量了两眼,道:“手腕无力,还是缺了些力道……”商

阙却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将他按回躺椅上,道:“我去贴起来。”

说完拿起对联出门去贴。

薛无衣侧头瞧他,曾经的俊朗少年已经长成了沉稳的男人,他没能做到的事,他都做到了。他嘴角骄傲地翘起,有些疲惫地阖上了眼……

商阙贴完对联进屋,就见薛无衣偎在火炉边睡了过去。

他嘆了一口气,将人抱起来放回床上,薛无衣很瘦,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似乎下一刻就会从他臂弯间飞走,叫人特别不踏实。

给他掖好被子,商阙就守在旁边,准备等他睡醒了再一起吃年夜饭。

然而他守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夜、两夜……薛无衣却一直没醒。随行的大夫来看过,只嘆气摇头,说无力回天。

薛无衣始终吊着一口气,醒不过来,却也没走。商阙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将熬製的米汤一口口给他餵下去。随行大夫束手无策,他又另派了人下山回西蜣去接霁雪来。

原本二人早就说好,若是哪日薛无衣不好了,商阙不许强留。但事到临头,商阙却根本做不到,除了接霁雪的人,他又派了人手四处张榜广征名医。

只是名医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商阙看着面前一副山野村民打扮的薛稚,脸色沉凝:“你没死?”

薛稚如今不过十五六岁,还是少年模样。早些年在王宫养出的骄矜之气没了,倒是多了几分沉稳。他垂下眼眸,手指捻了捻衣角:“是老师安排的人将我送走了。”

当初王太后被大将军霍征所杀,他被霍征挟持控制。四面楚歌,无人可求,见识了从前那些阿谀谄媚之人的真正嘴脸,方才明白了薛无衣当初的苦心教导。只是可惜他明白得太晚,只能眼睁睁看着霍征借他的手杀人,紧接着载虢起了暴乱,西蜣部族杀进宫来,他身为西蜣王无处可逃,只能在王宫中等死。却没想到危急之际,一个老宫人救了他,又寻了年纪相仿的宫人尸身代替他,偷偷将他带出了载虢。

后来他才知道,这老宫人竟然是薛无衣安排好的。老宫人告诉他,薛无衣为了西蜣百姓决定放弃西蜣王室,亦放弃他,这次救他一命,是为了全十年的师生之情。若是薛稚愿意,可以同老宫人归隐乡间;若是不愿意,还想回载虢夺位,日后他们师生二人,便是彻底的敌人。

薛稚犹豫良久,最终选择了前者,与老宫人隐居在梁州边界。这些日子他在乡间听着百姓讚誉新任王上,亲眼见到周围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也渐渐明白了薛无衣放弃他放弃王室的缘由,心里的那点不甘也彻底消散了。

原本他准备隐姓埋名过完一生,却没想到意外听闻了薛无衣重病求医的消息。亦想起了父王病逝前曾经交代过他的一桩旧事。那时候他年幼懵懂,以至现在险些忘记了这事。直到听老宫人说起先王给薛无衣下毒的传闻,他才陡然忆起,匆匆忙忙地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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