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
作者有话说:
二九二章刷新
转眼到了腊月, 下了好几场雪,瓦墙屋檐上皆是一片银白,卫姌穿着厚重的冬衣, 在小厅内听空青石竹两个禀报府中的事, 内外洒扫庭除,清点各院缺少的器皿物件, 需在年关前添置填补,还有各家人情往来,桩桩件件琐事都是内务,如今桓府内已没了主母, 府中主事找到桓温面前,他听过之后,大手一挥,将这些家事全交给卫姌料理。
许久才将这些事全安排妥当,蒋蛰又跑了过来,脸上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个木盘, 上面放着厚厚一沓的信件, “这两日外头送来,全是小郎君的。”
卫姌饮一口茶,舒了口气, 这才拿起信件看起来,她随手拿的是摆放在最上面的书信,打开看后, 竟是愣住了。
蒋蛰问空青要了茶喝, 见卫姌神情有异, 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
卫姌轻轻摇头, 将手中纸笺放到一旁,又拿起。”
蒋蛰不知什么文章能让卫姌如此动容,想再问清楚的时候,穿着一身玄色大氅的桓启从外面进来,他一身寒气,在门前解外衣,擦了手,这才进来,随意坐到卫姌身旁,立刻就看到木盘上的信件,对卫姌道:“哪来的信”
卫姌道:“都是豫章送来的。”
桓启立即明白是罗弘安排的事做成了,唇角勾起,道:“都写了些什么”
“一些颂文和赋,说的是我兄长溺水不见,母亲病重,我扮了男装支撑门楣的事。”
桓启摸着下巴笑道:“文章写得可好”
卫姌看着他,点了一下头,道:“都不错,尤其赵师精通儒玄,随手所写都是好的。”
桓启伸手在盘上翻动,道:“写的好就成,那些士子不是看着建康,就是看吴郡江州等地的风向。只要这些人称赞你,多的是人跟风论道,不仅可保当初雅集定品的事无恙,一个才女之名也跑不了。”
他正说着,瞧见卫姌手中纸笺上密密麻麻的字,落款有个邓字。他眉头微挑,在卫姌想事出神之时,将信笺一把从她手中抽了出来,低头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变得有些不好,道:“一看就是不学无术之辈,辞藻虚浮。”
卫姌横他一眼,这是邓甲写的文章,如赵霖所写故事差不多,只是字里行间,却对卫姌有诸多溢美之词,写的有“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又说她“形貌昳丽,菡萏芙蓉”,着实费了不少笔墨形容她的貌美,刚才卫姌看见时都自觉羞赧。
桓启捏着纸笺,不禁记起当日在豫章时,这小子拉着卫姌的手赠了块上好的凉玉。一瞧这文章就知,现在还些恋恋不忘呢。桓启从鼻腔里哼出声道:“我可听说这邓家小子有龙阳之好,整日不务正业,走些歪门邪道。你不许给他回信。”
卫姌翻了个白眼,伸手要去将纸笺拿回,“同窗一场,别人好意助我,岂能无视。”
桓启大掌捏了两下,将纸笺揉成团,甩手远远扔出院外,他抓住卫姌的手腕,将她搂进怀里,道:“就算是好意,你也谢错了人。”他原还打算等卫姌高兴一阵过后再说透,现在却是忍不住了,他费的好大力气,却让个毛头小子来卖好。什么“同窗”“好意”的,还不是藏着那点子见不得人的心思。
“我与叔父商量过,将江州好几个差事空缺让给罗熊邓三家,那些私底下的走货商运也给了便利,他们不过动笔写几篇文章,吹一下风,就让你觉得好了,也不想想背后筹谋出力的是谁。”
他直眉瞪眼说着,口气却有些酸溜溜的,卫姌觉得有趣,一下笑出声来。刚才看到这么多封信件一起来,里头写的又都是如此,她早就猜到是桓启背后出力。此刻见他急于表功的模样,便忍不住发噱。
桓启见她笑个不停,眉眼盈盈,明媚可爱,心里那一点微妙的不快也一扫而尽,把人搂在怀里,又亲了亲她的脸。蒋蛰与婢女早在之前就机灵退下去。桓启久未得亲近,闻着卫姌身上一脉淡淡幽香,心里酥软,埋头深深一吻,唇齿交缠间,他身上便起了些变化。卫姌立刻将他推开,满脸通红。桓启重重吐了口气,咬牙道:“过了年关就成亲,再熬可就熬坏了……”
卫姌听他说的不像样,狠狠瞪他一眼,然后避了开去。
桓启却又凑过去,没等开口,蒋蛰在门外道:“主公,建康传旨的人到了。”
桓启闻言神色一敛,走时轻轻在卫姌脸上轻轻一刮,道:“我去看看朝廷那边又想做什么。”他来到外面,仆从已在前院摆上香案供桌等物。这一回所来使臣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生得一脸和气,见了桓启,说话极为客气,放下圣旨,又转述一番话后带着人走了,当夜就离了荆州。
卫姌饮了一杯茶的功夫,桓启就回来了,神色仍如出去时一般,瞧不出喜怒。卫姌抬眼好奇地看去。桓启坐下道:“我父亲的上书,朝廷拖着不肯答复,这回旨意下来了。”说着他啧啧感叹一声,又道,“司马邳行事当真小气,打下洛阳的功劳,他竟全算在改立世子里头,只赏些钱帛金石随意打发人。”
卫姌抿了一下唇,心想,以桓启现在岁数和权势,只怕朝廷的忌惮比对桓温的还要深,除了些金银,其他如官位封地等物,肯定是不能再赏了。
她问道:“现在有了圣旨,那东院的那位该如何处置”
桓熙住在东院,这些日子都被看守着不能出来,开始几天他还叫嚷着要见父亲,折腾许久见无人理睬,最近每日都在喝酒,醉了不是哭闹就是喝骂婢妾仆从,让身边服侍的人叫苦不迭。幸而新安公主离开前做了安排,求桓温将小郎单独安置,就在桓温静养的院子旁,没受到桓熙影响。
桓启道:“早就定下了,年关一过就让他去临湘城,离得远些,省得再闹出什么事来。”
高门大阀里争斗失败能保全性命已是幸事,卫姌心里唏嘘了一下,却见桓启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除了圣旨,谢家也叫人代为传话,拿与你的婚约来与我交换。”
卫姌眨了下眼,立刻就反应过来,“让谢宣从洛阳回来。”
桓启郎朗笑着,手臂一展,揽她在怀里,道:“我看谢宣也可怜,几次要与泰山羊氏的女郎成亲都延了,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总不能就这样让他孤熬着,谢家的条件我应了。”
这话说的处处为谢宣考虑一般,卫姌暗啐他一声脸皮厚。
桓启却满脸含笑,又闲话几句,大多说的是年关后的安排。卫姌如今身份已显露,等消息从江州传开,天下皆知,再住桓家不适合。他心急着成亲,偏偏这事还不能急着操办,再说还有一道难关,便是卫申。桓启自小受卫申管教,知道他清正执拗,若真起了脾气,谁的面都不好使。
想到此处桓启也觉得头疼。
过了大半个月,年关前又下了一场大鹅毛大雪,桓启越发忙碌起来,改立世子的圣旨已下,荆州上下官员皆来拜贺,就是先前观望不动的那些官场上的那些人精,也赶紧备了厚重的礼送来。桓启肖似其父,掌几州军政实权,又是龙精虎猛的年纪,眼看着桓家未来几十年都在他掌控之下。朝廷羸弱,以后还不知会如何。这些来的宾客里,早有人打听到桓启并无妻室,一时间荐自家女郎为妻为妾的都有。
桓启应付多日来客,实在听人说媒烦了,于是当着众人明说已经相中卫家女郎,不日就要成婚。宾客听了不由惋惜,错过天大的良机,回头再打听卫家之事,这才得知原来卫琮就是卫姌。江州等地已有赋文流传出来,卫家女郎顶替兄长振耀门楣,才华不输郎君,年少扬名,又随军北伐,与桓启有生死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