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节
。”
“承你吉言了。”张生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又问道:“听闻李君考的是营建士?”
“正是。”李谟说道:“我在国子监学的便是营建科,侥幸在今岁考中了营建士。”
张生肃然起敬。
科考生源之中,诸国学是一大来源。能进国子监的,是普通人吗?那可是勋贵子弟的老巢啊。
张生的眼中升起几分热切的光芒,再三邀请李谟去隔壁赴宴,只听他说道:“都是福建同乡,慕洛邑风华,正想结识下京城士子呢。”
李谟笑了笑,不答反问道:“福建考生多吗?”
“不少。”张生想了想,道:“与我同行的有七人,听闻还有其他几批人。跟朝集使一起进京的人数最多,有二十来人,福、建、泉、汀、漳诸州皆有。”
快正月大朝会了,各州朝集使都提前赶到了京城,开始交际来往。作为名义上臣服大夏的福建镇,哪怕做做样子,各州也得派人进京奉献礼品,参加朝会。
跟朝集使一起进京的学子,自然可以公款吃喝,坐的交通工具也是最好的,可比单独进京的舒服多了。
“福建学子也愿意上洛考学?”李谟问道。
他是真的有点好奇,因为福建实在太远了。王审知又有点关起门来做土皇帝的做派,福建学子进京赶考,确实让他有点惊讶。要知道,这已经是大夏新朝了啊。
如果还是前唐,诸藩镇学子入京考学,李谟一点不惊讶。因为前唐立国二百八十三年,深入人心,至今很多偏远地方依然不知道大唐已经亡国了。有这种威望在,学子想考一个前唐功名完全可以理解。
但大夏的功名,现在也渐渐抢手起来了吗?
“不来洛阳能去哪里?”李生诧异地说道:“南郊祭天禅让的新朝,开国气象也很不错。咱们节帅也是大夏臣子,如何不来?”
李谟听了心中舒爽。
他知道,大夏开国的程序一点毛病都没有。圣人先得授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再授诸道兵马元帅,然后三辞三让,最后南郊祭天,登基称帝,挑不出任何问题,连摄政的唐淑献皇后都称赞今上是中兴功臣。
前朝之君都这么说了,场面当真是做足了,非常体面。
出于这个原因,新朝的正统形象十分鲜明,或许这便是福建学子大批入京考学的主要原因吧?若是个草台班子,令天下人轻视,却不一定有这么多人来了,至少短期内不会,他们得观望观望,看看这个草台班子会不会很快完蛋。
“进士没那么好考。”李谟说道:“我诗才不行,果断放弃了。总算在数学一道上还有点天赋,取巧考了个营建士。张君若觉得进士难考,明经也是不错的。”
“考了明经,却不易得官。”张生苦笑道。
前唐之时,外镇学子入京,基本都是奔着进士去的。明经之类的杂科,说实话含金量不高,在长安很难得官,回乡后也很难,没法竞争得过地方豪强出身的文人。
藩镇,其实是一个高度地方化的军政集团。地方豪强有天然的优势,因为他们编织了密集的关系网。除非你用进士身份来以力破巧,不然没机会的。
而且,最好还是本地出身的进士。不然的话,即便得到贵人赏识,聘用你做了节度掌书记、幕府判官之类的实权官员,也会人走茶凉。
安史之乱后,很多名士辗转于多个藩镇之间,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不是他们不想在一个地方长久做下去,实在是很难竞争得过地方豪强文人。恩主死了,或者调走了,他们往往就失业了,现实就这么残酷。
“其实,有些地方,明经还是可以做官的,机会很大。”李谟突然说道。
“哪里?”张生眼睛一亮,问道。
“安东府。”李谟说道:“我过了元宵节便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了。张君不妨考虑考虑,那边实在缺人。”
工徒与刑徒
“你们运气好,被赦免了。”邙山脚下的某处砖窑场内,一位绿袍官员当众宣布道。
坐在地上的数百名俘虏听得有些茫然。
他们干了好几年活了,骤然离开,都有些不知所措。
“走之前,一人领一缗钱、一匹绢、一匹毛布,再大酺一日。”绿袍小官显然不愿意多说,宣布完后,直接就走了。
看守们的脸色也难得柔和了起来,不再是喝骂与皮鞭了。他们端来了肉脯、菜汤、干酪、粟米饭等食物,甚至还有一些酒,只听他们说道:“敞开肚皮吃喝,不够还有。”
见到香喷喷的食物后,砖场苦力们的脸色一下子生动了。
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以及苛刻的纪律管理之下,他们很多人不光身体受到了摧残,精神上受到的打击也非常巨大。简而言之,麻木了,离行尸走肉并不太远。
艰苦的生活之中,唯一让他们感到激动的,可能就是偶尔的加餐了——一般而言,当洛阳城建需要大批砖头时,各砖窑场会开足马力,这时候往往会加餐。
场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喝汤时发出的吸溜声以及满足的轻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