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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小鱼儿会在此做义事,乃是赵首阳和霍闻昔定期来此义诊,她被赵首阳强行带出来散心,一来二去间她和这里大小孩子交上朋友,性格也开朗些许。
侯府上官夫人曾说过小鱼儿,让她莫要参与那些无济于事之举浪费时间和精力,世子赵长穆知后鼓励其夫人为慈幼局捐款捐物,上官夫人悻悻不再约束小鱼儿,甚至连抓紧再为小鱼儿相婆家的事亦不曾再多提起过。
彼时天色已晚,南空边低垂隐星子,天幕是带着深蓝渐渡暗紫色的黑,赵长源来到慈幼院时饭堂里最后一拨孩子才吃上饭,董之仪和小鱼儿在婴幼房里照顾襁褓幼儿,小娃哇哇啼哭,声听得人揪心。
“阿裳刚还在这里,”赵余被怀里哭到撕心裂肺的婴儿折腾得耳鸣,小木床上另一个屙脏尿布的娃娃也不停哭,她隻好腾出一隻手去暂时拍抚之,偏怀里这个暂时无处放,手忙脚乱中还要应付她大哥哥,急慌慌道:“约莫是去拿东西了,应很快回来——”
小木床上的娃娃哭更厉害了,董之仪在屋子另边一个人同时喂两个小娃吃米糊,顾不及这边,赵余情急之下把怀里这个无处安放的四个月大小娃娃塞给她大哥抱:“哥你帮我抱一下!”
这个小娃娃方才尿湿被褥,湿的搭出去了,阿裳去取干净被褥尚未回,又不能直接把小娃娃仍床板子上,隻好走哪抱哪。
赵长源何曾抱过这般幼小的娃娃,顿时僵硬在原地。
赵余终于腾出手去照顾小床里的娃娃,赵长源被匆忙路过的慈幼院义善轻拨了下示意让路,她抱着娃娃转身让开一步,移动中小屁孩停止了一下哭泣,那瞬间,有什么抱娃秘诀忽然被“大公子”发现。
赵余还在不嫌臭地收拾那个屙脏的小娃,那厢喂饭的义善们各自忙碌,不知过去多久,吴子裳终于找来干净小被褥,进门就看见赵长源在逼仄的婴幼室里踱步,肩头趴着个昏昏欲睡却未真正入睡的小娃。
屋里不算非常安静,诚然比她出去时没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吴子裳胳膊上还抱着套小被褥,进门后隻通过背影判断出那边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清潇“公子”是赵长源,可惜还没来得及唤赵长源,她人可就立马被董之仪那声“来个人帮忙”给唤过去。
董之仪在喂小孩饭,那个小孩八个月大,天生兔唇,为亲长遗弃,好心人捡到送来慈幼院,他进食饮水皆不易,稍不慎便会呛着甚至丧命。
每天慈幼院到吃饭时场面如同打仗混乱,义善们一忙就是两个时辰,简直忙完这餐饭转头接上忙下一餐,压根没个消停时候,直待把婴幼室里这帮娃娃照顾完,吴子裳才得以头蒙眼花中去搜寻赵长源身影,只见那人安静地在四处转看屋里陈设用具,肩头还趴着个呼呼睡的小娃娃。
要赶在宵禁前回家,赵余忙完手头事第一时间过来接走赵长源抱着睡的小娃,彼时她大哥肩头衣物已被涕泪蹭脏。
赵余把小娃放铺好的小木床里,气声说着话:“脏衣物我就不给大哥洗了,这里忙得不可开交,我也没空,大哥接上阿裳便抓紧时间回去,路上若再堵堵马车到家正好宵禁。”
“忙完吧?”赵长源也怕被宵禁卡路上,甩甩长时间维持一个抱娃姿势而发酸的手臂,低声道:“出去聊两句。”
入夜后温度凉下来,当大小孩童被照顾妥帖,四处不再如适才吵闹,注意力从耳朵转移到鼻子,嗅觉灵敏起来,发现空气里是形容不上来的难闻气味,有奶腥、有霉味、有矢溺之臭,还有各种形容不上来的混杂。
赵长源至门外相对僻静处站定,道:“落黑窦家曜去找我了,说曾在路上遇见你,没说上话。”
赵余个头本不算矮,但那段婚姻磋磨使她变得缩手蜷脚,即便如今勉强算走出阴影人却不再似婚嫁前舒展,此刻站在风灯照不到的地方,自卑怯懦得好似仆奴。
闻罢赵长源之言,她沉默着深深埋下头,片刻,嗫嚅告状道:“他曾来找我,是这里义善们帮忙赶的他走。”
“他纠缠是为何意?”赵长源问:“复婚?”
内向并非三年五载可改,赵余点头,紧接着摇头,清晰感受到大哥在注视着自己,犹豫再三,她鼓起勇气尾音颤抖道:“我此生绝不与他复婚!”
赵长源默了默,慢慢抬手,然尚未抬起时,面前垂首而立的赵余吓到旋即缩起脖子做出躲避动作,赵长源心里一酸,手轻轻落在五妹妹头上,安抚般摸了摸她头,柔声道:“准备如何摆脱他,可需要哥哥帮忙?”
“……”赵余沉默,又沉默,片刻,道:“等那个人下回再来我打算和他说清楚,但是,之仪说还要再想办法,那个人可能不会罢休,我,我想,解决问题要抓根本,之仪想让我问问你,他们家,或者那个人,最近是否遇见什么事?我们能力有限,许多事情打听不到,本想问阿裳,又怕打扰她忙碌。”
“阿裳听见你这话可不愿意嗷。”赵长源欣慰小鱼儿能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再是一味逆来顺受,同时又隐约间感觉小鱼儿和董之仪似乎关系比和哥哥更亲近。
哼,有事和董之仪商量也不说赶紧找哥哥帮忙嗷,臭丫头。
彼时正好吴子裳也忙完过来,巾帕擦着洗干净的手接上赵长源话,答小鱼儿道:“大事倒是没听说,隻闻得窦家那老太出年至今身体不是太好,反正她不会是良心发现让儿子弥补你来了,她那种人压根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