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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绮梦“嗐”了一声,摆手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看重仅剩的这点血脉亲情,人活在世,没有愿意当个无根漂萍的,我父母缘厚,你父母缘薄,这是天定,你羡我干脆利落,我羡你谋略不凡,都是天定,有些事,能当成折磨亦能看做历练,除却是你,换成我,乃至换作其他任何人,可是没本事拚出这般大个丰豫来。”
容苏明眸光浮动,定定看着好友,良久,她灿然笑道:“冷不丁被你一通夸奖,我竟还有些害羞了!”
“……”方绮梦闭闭眼,诚心希望自己能练就一身应对大东家偶尔不要脸皮的好本事,朝刻漏方向努嘴:“你就磨叽罢,左右我不用带着媳妇登许家门。”
“是哈!”容苏明一拍脑门,忙起身收拾东西:“竟把这茬儿给忘了!!”
方绮梦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若我是人花六姑娘,迟早为你忘东忘西罚你睡地板。”
“她叫花春想,”容苏明收拾着桌面上的重要东西,头也不抬随口道:“春天的春,想念的想,花春想。”
5彼此试探
许家嫡长子名唤许向箜,年纪比容苏明小两岁,在歆阳公府挂刀当差。
冬月初他奉命到珑川府公务,今日午后才风尘仆仆归来,正好错过容苏明成亲。
闻表姐要来,他特意向上官告下半个时辰假,亲自在许家门口迎接容苏明。
待容家马车停稳,许向箜快车夫一步将车凳拿来放好,抬头恰见容苏明从马车里出来。
“姐,”许向箜咧嘴笑,狭长的小眼睛弯成一条缝,细月牙似的:“等你好久了。”
“笑这么甜,可没给你带糖吃啊。”容苏明调侃,提着衣裾迈下车,站定后回身扶随后的花春想下来。
许向箜歪头,没敢上眼仔细看花春想,隻觉这丫头年纪好小,叉手行礼,笑意融融道:“给小嫂子问好了,弟向箜有礼。”
“花氏给许家小叔回礼。”花春想回以半屈膝,落落大方。
许向箜不敢耽误时间,将人请进家里。
许家正厅不比容家大,却乌泱泱站了几乎满屋人。
跟着容苏明进门后,花春想确实有几分意外,不曾想,被苏明用一句话笼统带过的许家庶出子女,竟如此数量庞大。
许老爷和许太太端坐在堂,容苏明牵着花春想上前行礼。
未叩拜,只是寻常晚辈问安,容昭躬身叉手,花春想随之屈膝,许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许老爷点头唤起。
而后是许家其他同辈过来见礼,花春想一一与众人认识。
闲谈几刻后,一五六岁男童从外面跑进来,身上斜挎着的书袋鼓鼓囊囊,显然是才下学回来。
小家伙一蹦三跳进门,径直张开胳膊扑在了容苏明身上,撒娇道:“苏明姑姑,我要吃糖。”
容苏明捏开侄子嘴巴,瞧见那口缺着一颗门哥儿的奶牙,忍不住弹了他个脑瓜崩:“还敢吃糖,回头给你那个门牙也粘掉,说话漏着风,叫别的小姑娘小哥儿笑话哦。”
“任他们笑话去就是,又长不到我身上来,”男童揪住容昭腰间靛蓝色荷包,迭声道:“一颗一颗就一颗!好久都没吃过了呢!”
容苏明似乎很喜欢小孩子,嘴里说着不给吃,手上已经将腰间那靛蓝荷包解下来,欣然给了男童:“拿去和弟弟妹妹们分着吃,不准独食。”
男童接过荷包,捏捏里头数量,高兴地蹦起来:“晓得的,谢谢——”
欢呼的声音骤然卡住,男童手里一空,荷包被他母亲郜氏夺去。
男童僵在原地,四周气氛也是微僵。
郜氏上前一步,双手将荷包奉还到容苏明面前,笑容得体赔不是,道:“观哥儿被我惯坏了,衝撞容表姐处还请见谅,也望小表嫂莫笑话。”
花春想颔首一笑,未语,顺势看向身边之人。
容苏明勾勾嘴角,没接那荷包,亦没接郜氏话茬,反而是转而看向旁边的许向箜,微笑道:“不是说有事要讲?我记得进来前你说还要回公府。”
“啊,是的!”许向箜极自然地从郜氏手里拿过那荷包,应道:“不然咱们到书房去说罢。”
容苏明转头看向许太太,许太太欣然朝这边挥手:“去罢去罢,你们的正事最要紧。”
“走罢。”容苏明牵起花春想,迈步朝外走去。
许向箜向父母亲告退,路过儿子跟前时候,顺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叫你贪吃糖!牙都不想要了罢,连大夫说的话都敢不听!”
许观评没能吃到糖,撅着嘴,朝他爹吐舌头,转身跑去祖母跟前撒娇。
容苏明拉花春想走出正厅,径直往东边走,许向箜尚未跟上来,花春想靠近容苏明,低声道:“你和那位郜氏不对付?有矛盾?”
“没有,”容苏明语调无波,侧脸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疏离冷峻:“她与我非亲非故,哪里来的矛盾。”
花春想趋步跟着容苏明行路的速度,疑惑道:“怎么会非亲非……”
“阿姐!”沉厚的年轻男人声音从后面响起,打断花春想的悄悄话。
许向箜追上来,顺手将荷包塞到花春想手里,对容苏明叉手道:“她就是个内宅妇人,不值当和她一般见识。”
容苏明明显不想多提郜氏,根本没接这句话,反而道:“这么冷的天气,你书房里可还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