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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通文猛然抬头,神情呆滞:“去……北雍?”
李长安笑了笑道:“听闻你自幼痴迷兵法,本王拜访太学宫兵法大家孙蠡时,他曾提及过你的名讳,虽是记名弟子,但见解颇有独到之处。如你所知,北雍最不缺的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可人终归有力所不逮的一日,年轻将领才是日后的生力所在,前几年南北两处战事不过小打小闹,真正的大战还在后头,你是寄望本王将命留在这里,还是想亲眼去看本王如何战死古阳关外?”
遥想少年时彻夜习读兵法典籍,曾无数次憧憬过的金戈铁马,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周通文抹了一把脸,双膝跪地,哽咽道:“叩谢王爷再造之恩!”
李长安不知何时走的,失去身家徒留性命的年轻人始终跪地叩首不肯起身。
父亲,这个仇人早把身死置之度外,恕儿子不能为您报仇雪恨了!
出了厅堂,李长安径自回到自己厢房,见门缝虚掩着也没犹豫,推门便进去。果不其然,有熟人不请自来。
在龙泉山庄来去如自家后院的楼解红坐在铜镜前,背对着房门,衝着镜子一角上显现出的人影,嫣然一笑。
李长安没看她,在桌边坐下,倒了杯水,边喝边道:“这边没你的事,把周云威的尸身处置好,带着他儿子下山去吧。”
楼解红转过身,眉眼幽怨道:“不见见那孩子?”
李长安举杯的手顿了一下,“你不说我险些忘了,她若想回去了,你就顺道带她一块儿回邺城。”
楼解红狠狠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参杂着几分罕见的怒意道:“哪有公子这般做师父的,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给你当徒弟,也就那傻孩子心眼儿宽,换做别个早欺师灭祖了!”
李长安好笑道:“她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楼解红一时语塞,当即软了下来,又央求道:“公子,算奴家求求你,好歹见一上面?否则那孩子走的也不安心。”
李长安垂下眼眸,指尖在杯沿缓缓摩挲,轻声道:“你是怕我仍怀恨在心所以一直不愿见她,还是怕她见不到我最后一面?”
素来心思玲珑,口齿更是伶俐的楼解红竟破天荒的沉默不语。
没等到回答,李长安也不深究,嗓音柔和道:“行了,赶紧去吧,以后有的是日子相见,不差这一时一刻。”
楼解红默然起身,临到门前,她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终是无言。
当门外重归宁静,李长安轻轻一指点在水杯上,顿时四分五裂,她轻叹一声:“墨家堡一次,下春城两次,谢秋娘,事不过三,你还要我如何做……其实早该想到的啊,那少年也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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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得苦垂头丧气的出了房门,站在门前扯了扯肩头上的包袱,看着楼解红满眼委屈,带着些许哭腔道:“楼姨,你实话告诉我,师父是不是不要我了?没关系,我受得住。”
楼解红扬手揉了揉这个个子比她高出一大截的丫头脑袋,笑意温柔道:“瞎说什么,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她狠得下这个心,楼姨也不答应。好了,莫多想,咱们先下山再想其他的法子。”
李得苦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二人走到飞水楼门前,便听得一阵击鼓声从飞龙瀑布那头遥遥传来,李得苦停下脚步转身回望,便见九道水龙柱拔地而起直衝云霄,也不知出自何人手笔,当真是尽显宗师风采。
感受到阵阵扑面而来的激荡气机,李得苦不由得心神摇曳,喃喃道:“擂台战开始了……”
楼解红伸手拉起她就往山下去,嘴上念叨着:“也就刚开始撑个场面,后头真正打擂的都是半桶水的货色,没什么好看的。”
李得苦哭笑不得:“楼姨,怎说的你好似见过一般。”
楼解红媚眼如丝的回头瞥了她一眼,得意道:“想当年老娘也是山中一枝花,追我的男子光打擂台就能打上三天三夜,可比这些花拳绣腿好看的多。”
李得苦正要附和着夸讚两句,楼解红猛然脚下一顿,拿眼盯着她,神情肃穆道:“得苦,楼姨求你件事儿。”
李得苦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她的一本正经,捏了捏握着她的手,道:“咱们之间哪用的上求,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的到。”
楼解红轻咬下唇,似是有些不忍,但终究心一横道:“那行,你随我去见个人。”
李得苦也没问见谁,隻笑着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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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
“进来。”
李长安抬眼看去,低头进门的谍子半跪在跟前,禀告道:“王爷,楼头领二人已往山下去。”
“周通文呢?”
“尚在庄内。”
李长安缓缓闭目,良久才轻声道:“吩咐下去,不必再着人跟随。”
谍子起身,倒退出了房门。
在屋内静坐了一个时辰,李长安睁开双目,动身往厅堂去。
龙泉山庄大小姐萧潇款款而来,奉上两名刺客身份,也未多停留,带着捧剑女婢又款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