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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这一两年,林士谦来夏馆的次数不算多,也就花朝节、寒食、重阳,会借着踏青之名登门,还有过年也会让人送节礼来。但他那态度,着实说不上是把池不故当成了“一位值得尊敬的御史之女”来对待,他娶了续弦不提,生了子也不提,每次见了池不故都会找些风花雪月的话题来谈一谈。
要不是洲渚现在把生意做大了,交游也更广泛了,然后从别人的口中知晓了此事,池不故隻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过年的时候,林士谦又让人送了节礼来,然后池不故以红糖为回礼,并附言,这些红糖煮糖水对产后的妇人有益处。他并未回信。
“他留了口信,说是感谢阿池姐姐的红糖。”杜佳云道。
隻要他没打扰到她们的生活,没对她们的生活造成影响,她们便没有在意这事。
比起去吃关注林士谦,洲渚现在的重心在发展榨糖业上面。春耕之前,她找到了天宁寺的慧平住持,跟他商量:“大师你看,天宁寺有田八百多亩,然后都租佃给了佃户,寺里的僧人则除了打坐念经,无所事事,并不能给天宁寺创造更多收益。不如你我联手开办糖寮,让他们参与到劳动中来,为天宁寺创造价值?”
应对
让僧人参与劳动是不现实的, 因为寺观户跟官户、女户、单丁户等群体一样,不用参加徭役。
和女户、单丁户、未成丁户这些弱势群体不同,寺观户与官户算得上是特权群体了。官户自不必提, 寺观户有官府分拨的良田,然后靠着信徒的资助, 拥有了更多的田产。
寺观的僧人却不事生产,而是将田租给了佃户来耕种。待遇之好, 以至于百姓们的日子都过不下去时,就选择出家。
当然,寺观户的僧人虽然不事生产,但并非全是好逸恶劳之徒, 有些僧人和寺院会将收入用于救济贫苦的百姓。比如漏泽园,除了官府出资之外, 日常的维护等都离不开寺院的支持。
寺观的收入已经能养活一大帮僧人, 他们自然不愿意去干体力活。
洲渚碰了壁, 但也没有就此放弃, 她退而求其次, 以汴梁的寺院、僧人举例:“开元寺听说过吗?开元寺跟皇亲国戚合伙开碓坊,日挣千钱。莲花寺僧人造莲花纱, 价格比别的纱贵两三成!还有大相国寺, 搞草药种植, 还会炮製茶叶,又开饭庄, 还会做香料买卖。那些名寺皆如此,天宁寺为何不能效仿呢?”
慧平大师叹为观止:“洲施主见识广博呀!”
“你别光夸我, 就说要不要一起发财?!”不想干体力活?没关系,只要钱到位就行。
洲渚看中的是僧人的带货能力。历代以来, 佛教的影响力都不小,比如高足家具的兴起都跟佛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雕版印刷术最早也是应用在印刷佛经上面,甚至洲渚所知的最早的糖冰製作方法也是跟邹和尚有关……
如此强大的带货能力,不运用起来太可惜了!
洲渚简单通俗的话语令慧平大师一噎,道:“出家人应视金钱如粪土。”
洲渚懂了,大师是担心答应得太快,显得没逼格。
“粪土好,田间的作物没有粪土,就不会有好收成。谁能说粪土不是好东西呢?所以,大师,我们要一起搞粪土吗?”
慧平大师:“……”
池不故觉得,慧平大师没有把洲渚赶出天宁寺,已经是极为宽厚仁和了。
洲渚嘴皮子都磨秃噜皮了,也没能把慧平大师说服。
她隻好暂时先放弃天宁寺,毕竟就算跟天宁寺合作,那也得等一年半以后,因为那时候,她跟李青瓷的五年之约就满了。
之后她又去找白衣庵的尽休师太:“尽休师太要不考虑一下种甘蔗?白衣庵养这么多女尼很辛苦的吧?如果收入提高了,女尼们的生活也能得到改善,甚至有更多的能力去帮助百姓了不是吗?悬壶济世,不也是出家人的修行么?”
尽休师太:“……”
洲渚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地忽悠了尽休师太做主让租了白衣庵良田的佃客都种上甘蔗。不多,隻占了三成,但加上全县的农户种植的甘蔗数量,洲渚有信心年底的糖产量能翻几倍!
……
生活在这封建的朝代,注定不能事事顺心、一帆风顺。
到了三月,北边有诏令下来,因边关战事起,军饷支出倍增,国库吃紧,所以要对商人加收市利钱,即除了正常的商业赋税外,每一百文钱的交易额要加收十文钱的商税,还有补贴县级财政的事例钱、补贴胥吏的呈比钱……
以糖冰为例,每斤糖冰市价1200文,原本要交一成商税即120文,然后现在又要加120文市利钱,加上事例钱、呈比钱等,税占比近市价的三成。
商人自然不愿意做赔本买卖,所以糖价会提高,这个税最终还是转移到了老百姓的头上。
即便是隻负责生产的洲渚,也受到了影响。糖价贵了,买糖的人自然会减少,这对她这个上游原料商和厂商都不太友好,所以她只能增产,降低批发价,走薄利多销这条路子。
好在北边的战事离南康州太远了,除了商税增加之外,米价等粮食作物的涨幅都不高,更不必担心哪天铁骑踏到家门。